看着老板端上来的卤面,老先生搓了搓手,先是一口直接嗦掉了半碗,表情沉下来几分,这才开口答道:
“张大善人是月港里最大的粮商,如今福建遭灾,所有米铺的米都售罄了,只有这张大善人手里还有余粮。
他与本地的官员渊源颇深,二者相互勾连,哄抬米价,导致如今粮价飞涨。
而且老百姓买这价粮食,还不得,但凡谁有怨言,张氏米铺便不卖谁米面。”
李二狗嘴里的卤面还没咽下去,听着便气不打一处来,拍桌骂道:“奸商加狗官!他娘的,难道就没一个人管嘛!?”
那老先生表情微动,又道:“这来的福建巡抚刘大裙是想管,只是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这福建的官员许多与他为难掣肘,有力也使不上。”
李二狗手里掰开一颗蒜,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
“的你好像知道似的,俺看都是装出来的,这姓刘的多半也是跟那帮狗官穿一个裤衩,没啥两样。”
“非也非也,刘巡抚可没跟他们同流合污,一直在找机会惩处这帮蛀虫。”他此时一捋长须,笑着答道,“起这刘大人,坊间都传他清正廉洁、克己奉公、刚正不阿、勤政爱民、遏恶扬善、扶倾济弱,还兼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温文尔雅,乃是不世出的好官呐。”
李二狗冷不丁补充一句:“俺怎么没听过,估计都是狗官自吹自擂出来的吧。”
只见一旁的老先生额头微微青筋隆起,脸上已是露出愠色:
“你…你这人怎么不辨是非!而且言辞粗鄙!算了,老夫不与你计较!”
李旦听着眼前老先生满嘴跑火车,便是嘴角一抽道:“老先生,敢问这好官吃面自己给钱不?”
老先生闻言一滞,怒气全消,抓起手边的扇子拱手一句“告辞”溜之大吉。
……
夜间,此时码头仍不时传来船舶进港而拉动的铃声,月港坊市内繁闹不消,街头巷尾人头攒动,李旦带着李二狗与蔡大鸡,经过旁饶指引,三人总算找到唯一开着的张氏粮铺。
当他们抵达时,粮铺已被里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衣衫不整的饥肠贫民摩肩接踵。粮铺门口,一名老汉被两位大汉拎着给扔了出来,像是野狗一般,重重摔到石板路上。
只是那老汉并没有因此气馁,甚至更加殷勤且热烈地匍匐爬上去,抱住那其中一名大汉的脚踝,恳求道:
“求您了,二位大爷,咱一家已经四没吃东西了,求你们行行好,施舍一口吃的吧。”
“你这糟老头,都跟你过多少次了,想要吃的就拿自家田地来抵,施舍挂在嘴上,若是所有人都跟你这样讨施舍,咱这粮铺还开不开了。”
“可是田地之前已经抵给你们了。”
“笑死,之前你抵田的时候咱们已经给了你十袋米面,你现在凭啥舔着脸又来要。”
“可咱家九亩水田,怎么都不止十袋米面呐!”
“那你当初怎么不,如今书契已定,都是按了手印的,你还想抵赖不成!”
老汉自知不过他们,便是又开始捶胸顿足地哭泣,此时人群中钻出一个身影。
那是将将十二三岁的少女,她瘦骨嶙峋,饥饿使她脚下打着颤,眼窝与脸颊有两道浅浅的泪痕,眼眶红通通的,终是有气无力道:
“爹爹,您快回去吧,娘已经殁了,弟弟也饿的快不行了。”
一听自己老伴走了,那老汉倒吸一口凉气,几近昏厥地倒在路边。……
一听自己老伴走了,那老汉倒吸一口凉气,几近昏厥地倒在路边。
此时,那两名本打算回店里的男人突然定住脚步,他们的眼神在那少女身上游走,从脸蛋打量到了脚趾,相视对笑一眼,又走上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