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章氏静静地听着,伸手接过,始终没有抬头,片刻之后见桓之没了话,便行礼道别。
桓之看着章氏的背影许久没能说出话来,随从问他回哪,一转身,他便又笑嘻嘻地向甜樱的院子冲了过去。
章氏站在檐廊处默默回头,看着桓之雀跃的背影,心比这冬日里的寒冰还要凉上几分。她回房启信看了起来,表面上,这是一封再平常不过的家书,看过之后,她特意留意到了“待桃花盛开之时”、“听闻王妃薨逝,叩慰王爷安”、“有将军坐镇军营,边境一切安好,勿念”这几句话,立刻将信放到一旁,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婢女,道:“给娘娘递个话,说我有要事要报。”
两刻后,宫中来人传话,皇后娘娘请章氏前去叙话。
章氏是皇后娘娘的表侄女,两人时常有来往,桓之听到消息后未做任何反应,倒是甜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缠着他说没见过宫中的娘娘什么样,很是好奇。桓之便信口开河起来,不一会儿连腊八节后皇后去庙里祈福的事也说了出来。
皇后娘娘的寝宫中,所有的下人均已屏退,只留下了章氏一人。
“娘娘,几年前从那场大火中逃脱的确实是桃儿的女儿,另一拨人是逸王爷派去的,如今不知为何,又被舒将军接到了军营之中。”
“消息属实?”皇后立刻站了起来。
章氏立刻回道:“属实,是家父传来的消息。”
皇后在殿中踱着步,许久之后才道:“看来,我们这位逸王爷居心叵测啊,你家官人与他走得近,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章氏立刻跪下身来:“臣妇这就派人继续查探。”
皇后斜睨着章氏,懒洋洋地道:“起来吧,你是个衷心的,吾知道,不过你那位官人似乎一直不怎么安分,如今都这境地了,还未忘了沾花惹草。”
“臣妇再次恳请皇后娘娘答应臣妇和离的请求。”章氏磕头道。
皇后将一个小小的瓷瓶拿在手中把玩着,转头道:“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臣妇,领命!”
几日后,入夜,福金等蓁蓁换好衣服坐下才敢进入营帐。见她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暗地里松了口气,心想着总算可以与王爷交差了。他与几位随行之人将两个大木箱搬了进来,放到她面前,道:“王爷说,马上就是姑娘的及笄礼了,京中有事,无法赶来给姑娘庆贺,先将这些礼送上。这里面除了锦衣、饰和一些珠宝,还有宫中的秘药,能助姑娘身体尽快恢复。另外的匣子里有些银两,王爷说姑娘只身在外,花钱的地方多,多些银两方便些。”
蓁蓁似乎已经习惯了渊逸的这种送礼方式,未动,也未推辞,淡淡地道:“谢王爷。”
“那,姑娘可有什么话让小人带给王爷?”
蓁蓁将手边的一方丝帛递给了福金:“那药炼制有简单的方法,小女都写在上面了,烦请带给将军。”
福金双手接过,见蓁蓁已交代完毕,慢慢退了出去。
一直在门口等候的贺之走上前去,拦住了福金问道:“王爷可有话带给末将?”
福金见周围没人,才悄悄开口:“京都郊外的宅子被有心人放火烧了个干净,王爷提醒将军,近期不要再飞鸽传书,等他的消息。”
贺之眉头一皱:“那我传给桓之的信……”
福金看着贺之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又看一眼周围,再次压低了声音:“将军小心这营中有探子。”他双手一抱,向京城的方向轻轻一揖:“宫里的。”
贺之瞧一眼帐帘,取出一锭金子,放到了福金手中:“回京后烦请照应一下府中。”
福金行礼道:“小人明白将军的意思,自当尽力。”
福金很快出了大营,一刻未曾歇息直接又上了赶往京城的路,王爷还在等他的消息,自是半刻都不敢耽搁。
送走福金,贺之进了蓁蓁的帐中。两个箱子都被打开,就像福金说的,里面装满了宝物,蓁蓁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对着一颗药丸颇感兴趣,用他送她的匕切下一小块,拿到鼻边嗅了嗅,又放到茶盏里试图化开。
贺之虽不懂医术,但对蓁蓁的动作很是好奇,盯着她不停忙碌着,也不打扰,见她皱起眉头,便问:“怎么了?”
蓁蓁道:“王爷说是救命的药,可助身体回复,我想知道里面都有什么,好拿来研究,不过这是药丸,从外表实在辨别不出来,而这气味……”她歪一下头,“还是学术不精,明明能闻出点什么,可总是无法区分。”
贺之笑道:“王爷的东西,必是极难得的,说不定是宫里的。听说有助于身体恢复,你先用上,待身子完全好了再去研究也不迟。”
蓁蓁毫不犹豫地将药丸放进嘴里,贺之见状,伸手试了一下茶盏的温度,又往里面添了些热水,推到了她面前。
“时辰不早了,服了药好好休息,早点好起来,你就可以学武功了。”
蓁蓁喝完茶盏中的水,点点头,目送贺之出了帐子。香桔为她将头散下,服侍她换了衣裙,等她躺到榻上,才吹灭油灯,在一侧的小榻上睡下了。
半夜时,外面的风大了起来,吹着营帐呼呼作响。香桔睡不踏实,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呻吟声,正迷瞪着想听个仔细,呻吟声大了起来。她立刻跳下榻,奔至蓁蓁床前,一阵血腥味直冲进鼻子里。没有月光,帐子里只有外面火把透进来的光,她摸索着找到火折子,将油灯点亮,这才看到蓁蓁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手捂着肚子样子看上去极其痛苦。香桔顺着血腥味掀开被子一看,立刻瘫软下去,片刻之后才踉跄着爬起,向外奔去。
蓁蓁昏死过去一次又疼醒了,她能感觉到一阵阵热湿的东西从身体里流出,像是癸水,又像是单纯的鲜血。她想叫醒香桔,可怎么都不出声来,直到香桔自己醒来。
香桔跌跌撞撞地跑到贺之营帐外,贺之已经睡下,倘若在以前,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去打扰,可她已顾不上许多,拉着守门的卫兵腿又软了下去。卫兵见状立刻进了营帐,不一会,贺之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冲了出来:“何事?”
“血,姑娘身上全是血!”
贺之也顾不上衣冠不整,立刻冲进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