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将此番斩获颇丰啊,只是怎么一百多党项马贼,连副铁甲都没有,不会是杀良冒功吧?”
王贺是个干瘦模样,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起来不像武将,唯独那细眯起来的三角眼,能看出其人是个狠角色。
德静军堡内签厅,见到回来复命的李业三人,王贺出言不逊
虽然杀良冒功在唐末边军里很普遍,但就这样问出来,未免显得逼迫
夏绥节度使的全称是夏绥银宥四州节度,但事实上,从唐中期开始,党项部落逐渐在西北壮大,夏州、宥州等地,党项人口和汉人相当,部分区域甚至多于汉人,实际上大半都被党项人控制。
德静县可以说就是夏绥镇内,党项和汉人聚居地的主要分界点,往北的草原地带(今毛乌素沙漠,当时是草原),基本都是党项人地盘,当地唯一的唐人武装,只有一个千余人的经略军。
但同样的,正因为如此,德静也就变成了两族百姓交流贸易的重要中转地。以军阀兵头们的视角来看,就是油水很足,王贺当然不爽李业这个代表节度使的新人横插一脚。
见王贺言语讽刺,李业只是不软不硬顶回去
“许是个贫寒部落,缺甲少马也是正常。”
王贺也只是哼了一声,不再纠缠下去,李业来德静已有三月,这厮假仁假义,善于收买人心,这些日子和士卒同寝同食,再加之从来不克扣财货、赏赐,甚至屡屡将自己那份分予伤亡部下家人。
而他那两个义兄弟,也是同样做派,三月之间,又凭着节度使那边的支持,竟真让他在德静站稳了脚跟。
这一方面让王贺不好对他轻易下手,另一方面,又加深了王贺忌惮。
王贺看着眼前,比自己儿子还年轻,但已经威胁到自己地位的李业
心中不免有些嫉妒
但随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眯眼笑着对李业道
“既然李副将有此斩获,焉能有不赏之理啊?我已经嘱咐了仓吏,一干赏赐,断不会少了弟兄们的!”
随后二人冷冰冰寒暄两句,李业就告辞了
出门后的李业,愈加觉得王贺反应不同寻常,又吩咐性格严谨的杨师厚,亲自押着俘虏和级去仓吏、书吏处交纳,清点赏赐。
结果居然没有被怎么为难,仓吏很爽利的就把一百八十匹绢,外加六十贯钱的赏赐拨了下来。
这不像是王贺以往的作风啊。。。。。。
出了签厅,李业回到驻地
德静县在夏绥镇诸多小城里,还算是比较繁华的,城中大约有几千人丁,驻军的德静都高层军官大都在城内有院落。
但李业从不在城内置办房产,而是和本部将士一起住军营
这倒不只是为了收买人心,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城内可不是自己的地盘,万一出了事,符存审他们都来不及支援的。
嘱咐完明日派人,把抚恤如额送到有家属的军士家中,以及埋葬战友遗体,分赏赐诸事后,李业遣散了除符、杨外军官,三兄弟留下议事。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李业点了烛灯,然后先便是向符存审问道
“大哥,咱们手里弟兄可都能信任吧?”
对于此时的李业而言,啥都是虚的,甚至远在夏州城的诸葛爽,也未必能帮到自己。
唯有麾下的军士兵马,是实打实的依仗,所以第一件事,就是确定手中武力的可靠性。
符存审稍稍思量,回答
“三弟队里那几个火长,新来不久,之前是陈丰那边调过来,恐怕未必可靠。”
陈丰是德静都内另一个副将,地位与李业相当,但资历更老,是王贺的人。
杨师厚也是颔确认
李业闻言沉吟
杨师厚见状问道
“兄长,可是王贺那厮又有什么刁难?”
李业摇头道
“今天他倒是没怎么刁难,连赏赐抚恤也未克扣,但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担心啊。”
二人闻言,也觉得有理,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王贺狭隘吝啬的性格他们早已知晓,如今反常,必然另有祸心。
符存审随即道
“如今军中,阿业你和我的两个队,一百多号弟兄是没问题,肯定听咱的。唯有三弟手下,多是新附,未必可靠,恐怕要下一番功夫。”
“军官的话,赵岳(李业队副)、赵密(符存审队副)兄弟,都是从节帅牙兵带过来的,应是无疑,只是三弟这边,还没队副,若是能选个自己人过去,或许会好些。”
最后李业拿了主意,从符存审队里调一位火长,唤作孙胜的,一直在军中打理后勤,是李业到德静,自小卒提拔来,值得信赖,任为杨师厚队副。然后再把杨师厚队中几个火长,和李业、符存审部对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