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看了一遍的話,周遇卻記得清清楚楚,見到謝臻時,流利地複述出來。
「你之前說,你不了解你爸,也不了解謝雲,其實……我比你好不到哪兒去。」
十年前的她,跟那些在背後指指點點的旁觀者、還有那些指責父親是「暴力狂」的同學,又有多大區別呢?
想知道真相其實不難,問一問父親、再找到一份顛倒黑白的舊報紙,就能還原當時父親經歷過什麼。
只不過十八歲的她,沒那麼關心真相。
她因為學校的流言蜚語憤怒、因為無法在同學面前辯解而憋屈,末了,索性將父親當做出氣筒。
她的冷臉、沉默、飯桌上故意剩下他夾的菜,全被父親看在眼裡。
後來,他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好像犯了天大的錯。
可是錯的,分明不是他。
「對了,那個記者叫什麼?」謝臻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來。
「黃波,」周遇脫口而出道,「怎麼了?」
夏日燥熱的風拂過路旁的梧桐樹,葉片「沙沙作響」,而他低沉有力的語調穿透那些雜音,擊中周遇耳膜,「我們去報社,把人找出來。」
「然後呢?把他打一頓?」
「不好嗎?」
周遇失笑,因為謝臻的反應過於真摯。
嘴角剛揚起來,她扭頭看向身側的人,「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四目相視,最後化作一陣輕笑,合著樹葉晃動的「沙沙」聲,悄然在周遇心頭開了一個口子,將她鬱結的那口氣一點點抽出去。
又往前走了一段,謝臻提到他這兩天找了工作。
如果循環真的就此停止,時間順延下去,他必須繼續賺錢,儘早在經濟上獨立。
至於上一份兼職,那是在開發區的裝修公司,因為老闆是認識的長輩,給的待遇很好,可那裡離家太遠了。
更重要的是,對謝臻而言,那是個像噩夢一樣的地方。
如果十年前,6月19號那個下午,他不去公司,謝雲就不會出事了。
又或者是,如果公司離家近一點,如果他下班之後,沒有去買謝雲想吃的蛋糕,而是直接回家,她或許還活著……
這個聲音在謝臻腦子裡循環播放了很久,似乎永遠也不會停下。
直到這次,莫名的,變小聲了一點。
「換個地方也好啊,離家裡近,總歸方便點。」周遇看著他的側臉,輕聲說。
即使是很小的改變,至少代表,謝臻願意往前邁一步。
或許從現在開始,他的人生不再停滯在十八歲了。
大約4點半,兩人分道揚鑣,謝臻照舊去接快放學的謝雲,周遇徑直回了家。
剛進門,就聽見廚房裡「嘩啦啦」的水聲。
右手打著石膏的周家富,正在廚房裡,用不大習慣的左手,笨拙地洗著漢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