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钰面无表情蹲下,拿着根一早找好的树杈子扒拉那三块黄褐色物体时,站在十米开外的叔侄俩不约而同露出震惊的表情。
何止震惊,在他们呆滞的眼神里还有几丝钦佩的意味。
雷春龙甚至说出令张勋可颇感意外的话:“大侄儿,我总算明白你为啥稀罕这老妹儿了。”
张勋可懵懂看向他。雷春龙漫不经心丢掉嘴里的烟头又摸出根烟点上,边吸边切换话题:“你说……她真不嫌乎脏么?”
“这算啥!”张勋可洋洋得意替刘钰吹嘘道,“我哥们儿亲口告诉我,去年他爷爷被小鬼儿折腾的又吐又拉光着屁股在家四处撒尿,全家没一个愿意进屋看看老爷子那会儿,全靠我们钰姐拿着大笤帚疙瘩进场收拾利索的,顺便治好了老爷子疯病呢。”
“真的假的,”雷春龙啧啧怪叫,“有这本事她咋不去干家政?当出马仙多屈才啊!”
“老叔,你不懂。”张勋可摇头晃脑反驳道,“钰姐说了,那些尿啊屎啊都沾着鬼气,就得她打扫才能彻底清除。她不是乐意干这事儿,只是尽职尽责罢了。”
“嗬——”
不等雷春龙感叹完,刘钰已经站起身,转头看向他们。长长的马尾在脑后甩过帅气的弧线,她扬起树杈子指住雷春龙,扬声喊:“哎,他老叔,你车上有备用汽油不,给我整点呗!”
雷春龙立刻撒开张勋可,叼着烟重新闯进驾驶室,拎着小半桶油往她那走,边走边说:“妹儿,汽油咱这车可使不起,柴油行不行?”
“行,甭管啥,能烧起火就行。”刘钰顺势要接过他手里的油桶。
雷春龙站定的瞬间向后闪了闪胳膊,故意不让她碰油桶,直勾勾盯住她的脚,咬着烟屁股含糊道:“这油贼埋汰的,崩着你的小白鞋可不好刷。我负责倒你就负责喊停,赶紧起开点儿!”
刘钰偏不动,扔掉树杈子指着屎坨子跟他较劲儿:“沙楞倒,别磨叽!”
雷春龙瞅瞅她,拧开油桶盖“哗啦”倒了下去。
果然,油液才接触到坚硬的屎坨子就溅起好大一片油花。
何止是鞋脏了,刘钰裤子都湿了一片,惊得她嗷嗷喊叫,跳着脚跑出好几步。
张勋可也大惊失色,掏出一包面纸就往她身边跑,胡乱抽出两张蹲下来要给她擦干净。
刘钰却按住他的手,拧眉怒视雷春龙:“你故意的吧!”
雷春龙收好油桶,摊开掐烟的手:“这不冤枉人么妹儿,哥可提醒你了。”无视她的愤怒,他故意摆出无辜又认真的嘴脸问,“倒没倒够啊?不够吱声。”
“够了。”刘钰咬牙回答。
雷春龙叼烟往后退了退,指着油汪汪的一滩冲她努嘴:“成,那快点作法啊,正好给我这狗眼长长见识,活了三十来年真就没看过跳大神儿的。”
“呵呵。”
刘钰皮笑肉不笑哼了两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早写好的定魂符,略过那张欠揍的笑脸,再次走向屎坨子,两指夹起那张符咒,一言不发凑近猩红点点的铜烟斗。当那张红彤彤的符纸“唰”地燃起火光时,她快速丢入蔓延的油液。
只听“轰”地一声,屎坨子瞬间燃起半米高的火焰,险些燎到雷春龙的衣角。
他也和她刚才一样又喊又叫跳开,指着她的脸就要破口大骂,却在对上那双被火光熏亮的眼眸时,蓦地一惊,继而便换上一副万分惊恐的表情。
他看到了什么?
不只是他,包括蹲在附近等着看热闹的掏粪工,站在她身后的张勋可,全体露出惊骇的目光。
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风中摇曳不停,滚滚浓烟里隐隐约约变化出好大一只黄皮子挣扎的影像!
他们看得明明白白,也听得清清楚楚!
烈火昭昭,阴风呼号。
那抹扭曲乱跳的身影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钉子牢牢定在原地,劈劈噗噗的燃烧物中竟还飘出一股子皮毛焚烧的气味,而且有个苍老尖细的声音,正癫狂地大哭大叫着——
“啊!”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都给我等着!”
“刘姓丫头你给我听好……我黄纯鹰在此向天起誓!”
“我的子子孙孙十年内定会向你讨回一条命来!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我要叫你家破人亡,叫你和狐貍崽子们下地狱!我——”
“闭嘴吧。”刘钰又点起一张黄色符纸扔进火堆,终结它的诅咒,“死到临头还有力气犟嘴,不如省着点劲儿享受你隆重的葬礼。”
话音刚落,那张符也烧尽了。
令众人更加目瞪口呆的事同一时间出现——
一阵邪风将滚滚浓烟卷起旋涡升腾而起,眨眼便遮住了屎坨子上方的日光。
秒后,随着旋风越飘越高,那场火竟无水自灭。
徐徐黑烟在旋涡里直腾腾翻滚不停,无论北风吹得多猛竟纹丝不动,直至七八米高空才散开,随风飘忽远去。
而被烧裂烧成黑渣的屎坨子中心区域,零零散散出现几块焦黑的骨头。
有个愣头愣脑的掏粪工壮着胆子往前探了探身,看清楚骨头形状,“妈呀”一声退了好几步,颤着声音嚷嚷:“是……是黄、黄皮子的头骨……我滴妈呀,真是黄皮子!”
11-医仙指路(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