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表演每隔半小时就有一场,每场持续时间1o分钟。断断续续,直到半夜才结束。
餐厅里有现场演奏的乐队。
为了给用餐的人助兴,乐队先是演奏舒缓的轻音乐。到了后来,随着烟火表演逐渐进入高潮,乐队演奏的曲子亦跟着生了变化,改成了节奏轻快的爵士乐。
有人走进舞池跳舞。
安景明邀请林蔓,林蔓表示不感兴趣。于是,安景明便拉上了隔壁桌的一个时髦女郎。时髦女郎不知道安景明的身份,只当他是个家境颇丰的公子哥儿。两人在舞池里肆意快活了一两个小时。等到烟火表演结束时,他们双双不见了踪影。
直到第二天一早,林蔓才又看见安景明。
安景明敲开林蔓的房门“看见沈风仪了吗”
“没有,昨晚我一直陪着高婶,没怎么看见她。怎么了”林蔓佯作懵懂不知的模样。蓦地,她的视线无意中扫到安景明的颈项。安景明的颈项处有一小块红印,好像新种的草莓。
安景明感觉到林蔓目光所及之处,立刻拉了下领子,遮住红印。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又问道“那么这几天,你们走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她有不对劲的地方”
林蔓摇头“没有,到底怎么回事她出事了”
安景明沉声道“沈风仪逃走了,我们都在找她。”
“逃走什么时候的事”林蔓愕然惊叹。
安景明道“应该是昨晚大家看烟火的时候。晚上你们上车回酒店时,范专员清点人数,就现她不见了。”
林蔓再一次对沈风仪的逃港行为表示震惊。安景明见她并不知道什么有用信息,便不再多问,嘱她可以多休息一会儿,等要出去机场时,范专员自会来通知。
安景明走后,林蔓关上了门。她本想像安景明建议的那样,再多睡一会儿,可未成想,她的头刚一挨上枕头,门又响起了。
这一次来的人是崔蘅芝和于凤霞。两人神神秘秘地告诉林蔓,沈风仪逃走了。她们不知道安景明刚刚来过。于是,关于沈风仪可能如何逃港的事,她们又对林蔓说了一遍。林蔓还是佯作出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
也说不上是谁那里先漏出的口风。当林蔓拎着行李下楼,走到酒店门口时,等在外面准备回国的“考察团”里,已经没有人不知道沈风仪逃港的事。大家议论纷纷,对沈风仪如何逃脱,有着各种猜测
“我看她一定是收买了餐厅的人,先帮她藏起来,然后再脱身。”
“不可能,当时他们就把餐厅了一遍,半个人影都没有。”
“那应该是我们看烟花的时候,她偷偷溜了”
“不大会不是说餐厅院门始终有人看着。她要逃,除非从露台悬崖那边爬下去。”
从酒店往机场去的一路上,林蔓听到了许多猜测。沈风仪的逃港事件,渐渐被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大家对此谈论得津津有味,像探究一个悬疑故事一般,其中的猜测也越来越离谱,各种千奇百怪
而让人印象最深的猜测,要数林蔓坐上飞机后,所听到的一个。
那时候,她刚刚坐在座椅上,正在系安全带。崔蘅芝和于凤霞默契地坐在了一起。安景明照旧坐在林蔓身边。卫立国和范专员站在安景明身侧。三人交头接耳,商量沈风仪逃港的后续事宜。
“我猜到这个沈风仪是怎么逃的了”坐在林蔓前座的人对身边的人道。
“怎么回事”
“她啊一定是杀了一个长得像她的人,然后冒充了那个人的身份,混出了酒店。”
林蔓闭上了眼睛。她忍不住笑。在心里,她不止一次地暗暗感慨,八卦这些事情的人该都去写。一个个编出来的故事,一个比一个地引人入胜。要是他们晚出生二三十年,非得是当世最杰出的编剧不可。
飞机起飞了,和来时的航程一样,还是有人播报航程时间,有人推车子分饮料盒饭。飞机上,除了少了逃港失败的赵昌武和逃港成功的沈风仪之外,一个人不多,一个人不少。照着原样,飞机又将大家运送回国,回到了xx的省城。
再沿着原来的路线,依然还是在范专员的护送下,崔蘅芝和林蔓回到了江城。
刘中华亲自驾车等在火车站外。
在深沉的夜色里,刘中华身后的吉普车,由清一色的军车该有的草绿,变成了一片墨色的黑。
崔蘅芝和林蔓坐上车,方知高毅生原来也来了,就坐在副驾驶座上。
崔蘅芝的心情比离开时好了些。高毅生问她玩得怎么样,崔蘅芝淡淡地笑了,算是回应。
“小蔓,这顿时间,要不你搬过来住陪陪你高婶”高毅生转头对林蔓说道。
林蔓欣然答应了高毅生。她正愁没有躲虎子妈和虎子的地方。现在对于他们,她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躲着。门卫的人应是不知道她会住在高毅生家,因此找了她家几次无果后,也该就放弃了。至于白天上班,在化验室嘛那也只能见招拆招,过一天算一天,大不了寻个外派的差事。总之一个字,拖。直到拖得那两个人没了耐心为止。
林蔓料定虎子妈和虎子在江城可是没工作没收入。想来,他们应该撑不了太久。当山穷水尽的时候,他们自会打道回府。
刘中华驾车往江北驶去。
一路上,林蔓不时地透过车窗往外看。街边赫然耸立的一排排白杨树不断一闪而过。偶尔有几辆罐子公交车停靠路边,又很快地开起。破天荒地,车上除了司机,空无一人。
林蔓隐约觉得江城不一样了。在车子开进五钢厂后,这样的感觉更尤其得强烈。整个厂子,随处可见黑乎乎的纸张。这些纸张大小不一,有得贴满了墙,有得贴在大楼上,还有的贴在车间厂房的大门上。除了这些之外,每一个电线杆上都挂着巨大的横幅。因为这天的夜格外得深沉,星月无光,即便借着车子耀亮的前灯,林蔓依然无法看清那些横幅、那些纸张上的内容。
找了个借口,林蔓佯作不经意地问高毅生,近两个星期厂里有没有事。高毅生和刘中华对视了下。高毅生没有答林蔓的话。刘中华轻咳了一声,回应林蔓道“反正明天早上,你就知道了一切谨慎点”
模棱两可、闪烁其词的回答,更让林蔓不安。
林蔓免不得滋生出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难道是虎子妈和虎子闹得厉害,所以身份暴露了不对啊,如果那样,高毅生不会让她住进家里。又或者,是厂子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可是什么样的变故,能让一厂之长的高毅生也变得这样谨慎小心
车子最终停在高毅生家门前。九姐看见外面的车光,快步走出院子,迎崔蘅芝和林蔓下车,帮着提拎行李。
大半天的飞机航程,以及长达数个小时的火车和汽车路程,早已让林蔓疲惫不堪。
九姐一早为林蔓铺好了床褥。房间,依旧是她曾住过的那个房间。高毅生和崔蘅芝似乎叮嘱过九姐。这个房间算是林蔓专属。每次林蔓睡进去,除了床褥被单都是她专用的以外,房间里的其他东西,总是保持着她上次离开的样子。
林蔓一挨上真丝面料的枕头,立刻睡意袭来。她再顾不得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想,沉沉地进入了梦乡。梦里,她看不见任何东西,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茫茫黑暗。她跌跌撞撞地走了许久,怎么都寻不到光明的出口
林蔓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预热上工铃响的音乐震耳欲聋地响起。
“东方红,太阳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