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年紀大了就容易變得固執,他貼心地在一旁解釋,睡眠監測能夠放鬆精神,提高睡眠質量,對身體並沒有害處。
魏振東看起來半信半疑,不過女兒的轉變不可否認,他聽得有些心動:「我最近有些不錯的想法,你有時間讓我做這勞什子檢查,不如帶我見一見立山。」
「和我說也是一樣的,老許這段時間事情多,」魏柯寧扶著人躺在床上,臉上神色不耐但不明顯,「反正不急於一時,你先把身體養好再說。」
顧斯意替他戴好腦電連接器,「您可以當作睡個午覺,儀器會記錄您的身體數值並進行分析,醒來就可以看到詳細的報告了。」
魏振東的夢境並不複雜,不過他還是稍微花了點力氣。
獻祭妻女換來的功名利祿並沒有讓男人感到後悔,相反地,他心安理得享用這一切,並為女兒的脫韁感到不滿。
「那塊地皮我看了很不錯,」泡茶步驟繁複,但他做得細緻到位,「你就是笨而且膽子小,立山就能明白。」
他替魏柯寧點了頭,工程順利開始,又順利結束。魏家門檻幾乎被人踏破,有些許立山不方便出面的事情,老丈人都能包圓。魏振東喝的茶葉包裝越來越精緻,家裡也添了許多古意擺件。
直到有一天,電視聞報導了酒店坍塌事件。
許立山受到了牽連,不僅更上的路變得難走,本為一時跳板的任命也被取消,灰溜溜地打道回了p市。
繁華盛景融化得比什麼都快,權力像泡沫一樣破滅,他又被棄若敝履,心中憤恨得只剩下一個念頭——
要是當初不接下那個爛攤子就好了。
醒來後魏振東恍然若失,魏柯寧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給他遞了一杯茶。
保姆來接人回家,她坐在一旁等顧斯意緩過神,才輕輕開了口:「你看起來臉色很差。」
「最近發生了一點事,」顧斯意喝了口糖水,眼皮沉重還是撐著坐了起來,「對夢境的控制需要耗費更多精神。」
魏柯寧的臉上滿是歉意:「是我做得不妥,讓你受累了。」
他強打起一點精神:「這點程度還好啦,比不上之前你的治療量,是我最近狀態不佳……所以也在考慮要不要繼續造夢師這份工作。」
「需要我的地方儘管開口,」女人將頭髮別到耳後,動作優雅大方,「p市地面上的事情,我說話還是算話的。」
顧斯意抬起眼皮:「那就請您先緩一緩「貘」的上市。」
魏柯寧微微有些訝異,「我以為可達鴨老師和6總是站在一邊的。」
「以前我也是這麼以為的,」血管突突地跳動著,太陽穴開始脹痛,「但現在……有些不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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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很疲累,精神更是,但顧斯意知道他不能在這裡倒下。攢了些力氣後正準備回家,推門時卻撞上了進門的6之恆。
「休息一下再走吧,」對方摟上了他的腰,三兩步將他帶回了休息室,「你這樣我怎麼能放你走?」
話里似乎沒有深意,他卻驀地想起夢中的囚籠,不由地出了一身薄汗。
他沒有推開的力氣,知道自己不能硬來,情急之下想到了程星繁,便拿好友來作擋箭牌:「我和朋友約好了,讓她開車來接,6總可以忙自己的事不用管我。」
好在二人之間沒有戳破窗戶紙,6之恆仍帶著紳士風度,鬆開了腰上的手:「我只是擔心你,斯意。」
僵硬的身體放鬆了些,他給程星繁發了消息,問她有沒有時間幫個忙。
「你對我也有了防備心,」6之恆苦笑了一下,「我做了什麼不對失去了你的信任?」
顧斯意吞了口唾沫,有些心虛地開口:「我聽說5。o準備上市,6總想將「貘」作為醫療器械推廣到臨床。」
聞言6之恆神色一頓,凝眉看向他的眼睛:「這些年我們的成績很突出,你幫助了那麼多人,也治癒了那麼多人!原本反對的人也因為親眼目睹成效決定支持我,你立了大功……這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麼?」
「如果造夢師對夢境的控制不夠強勢,任由「貘」介入其中,本身就是強加『客觀』意識給夢主,這些想法以誰為標準?以什麼為度量衡?是否規範?是否合法?」
他強撐著身體,第一次對6之恆表達了自己的態度:「「貘」本身無害,如果造夢師有偏頗,甚至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意識形態。作為造夢師已經三年,我也出現了力不從心的情況,何況剛接觸「貘」的普通人。」
6之恆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將他完全籠罩:「……所以你決心否定我們做的一切,也否定自己的努力。」
他垂下眼睫,「不是,我……我只是覺得太快了。」
「因為有人牽掛,所以容易害怕了嗎,」6之恆的呼吸拂過他的發梢,「斯意,我不知道放手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空氣有了一瞬間的凝滯,呼吸變得有些困難,正在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尷尬氛圍。
程星繁的電話來得很及時。
他扶著對方的手站了起來:「接我的朋友來了,麻煩6總一趟,送我到電梯口就好。」
6之恆攥緊他的腕,直到程星繁朝的車停在眼前,才鬆開手將他妥帖扶進了車后座。
手腕處隱隱作痛,顧斯意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