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空气冷涩的夜晚,唐丰婉慢慢抬起了头,看着惆怅的天空,人群中的欢声笑语,那荡漾在春节中的欢快铃声,此刻已与她无关。
是的,她刚刚又被自己的父亲打了一顿,这次妈妈也没有拦住。
不知道什么开始,自己的父亲就染上了好赌成性的恶习,别人眼中的好好先生片刻间成为他人眼中的赌徒,家里爷爷留下的遗产被他赌得一干二净。
看着街上阖家欢乐的人群,此时此刻她仿佛是一个孤岛,被人群紧紧包围住,静静地等待海浪的敲击,她或有不甘,但无论怎样她都是像被命运扼住了喉咙,只能缄默地游荡在这热闹的街上,像一个移动的孤城,单调且封闭。
昨天晚上,好好的除夕夜被那可恶的父亲给搅得一团糟,早上刚刚贴上的春联被他撕得稀巴碎,又让旁边的邻居看了笑话。
“哎呀,你娘俩啥时候能体谅体谅我啊,我成天在外那么辛苦,到家了就给我吃这些?”说着,唐丰婉的父亲指了指自己盘中的饺子,说这简直不是人吃的玩意儿。
“我记得你这么多年,最爱吃的不就是这猪肉大葱馅的饺子吗?”此话一出,让旁边的妻子不解,随即反问道。
“那是我之前喜欢吃的,人不都是会变得吗?妈的,本来今天就输的很彻底了,你还来添堵!”紧接着,父亲就要抓起母亲的头部,准备像往常那样开始抽母亲的脸。
唐丰婉这时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站出来指责父亲:“天天说你累,当个保安能有多累?成天当保安也啥也不管,别人都不想和你一块搭档,你知道吗?”
“哎呀,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小妮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说完,父亲快步走到唐丰婉面前,拽住了她的衣领,妈妈还想拦住他,被他一下子给推倒在了地上,“啪啪”几巴掌打在了唐丰婉的脸上。
照平常,母亲会紧紧护住她,如今也被推到了墙边,出无奈地叹息。这样也好,母亲替她挨打,自己会更难过的,随后扶起了母亲,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哎呀,婉婉你个女孩子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啊?多不安全啊。”母亲还要劝唐风婉,怎料唐风婉直接跑了出去。
“让他走!看她一个人能跑到哪儿去。”父亲大声怒吼道,显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说完,他又吃起了饺子,还催促老婆去炒个菜,不然自己吃不进去。
她在跑的路上,还看到了村里的“情报搜查局”,那一群老太太,此时正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听说自己在酒吧当小姐的事就是从她们口中传开的,这一次她们又要传些什么?自己当小姐被父母现?自己带了个野男人回家?这些,她才不管,怎么没做过的事,别人再这么说,也都是无须有。人都得为自己活着,不是吗?
她就这样走在了冷风中,还在公园里的椅子上对付了一宿,说是睡了又好像是没睡,在这又冷又饿的情况下(饿主要是因为,之前母亲说要给父亲留饺子,唐丰婉没敢吃太多。),还要担心坏人,在这种情况她愣是睁着眼躺了一宿。所幸终归并没有遇到坏人,可早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那些幸福的人们,她想要去死的想法愈加强烈了。
中午,她用兜里仅剩的钱买了一个烤红薯,随后她看向那个架在车流来往中间的拱桥,望着那个早已臭烘烘的河,那里曾是无数工人在绝望中孤注一掷的赌盘,不过现在看来他们都赌错了,彩虹岛的政府机关像是消失了一样,只会泯灭痕迹而不去解决根源,以至于罢工运动四起。
但这些并不妨碍它是个“好去处”,正当她准备起身跳时,一个小妹妹拦住了她,说道:“姐姐,有个哥哥,让我来给你送一捧玫瑰花。”说完,唐丰婉眺望远方,此时一个黑色风衣的男人,正朝她走来,脸上还带着俊朗的微笑,不一会儿,一个清朗俊逸的脸庞就出现在了她面前。此人,她认得,这是他们班的秦烈。
秦烈问她在这里做什么?她只好回答,说没事瞎转悠,于是两人又聊了很多,有学习上的,有生活上的,也有兴趣爱好上的,紧接着秦烈又给讲了几个笑话,逗得她释怀般笑了起来。
说起秦烈,她是有一些好感的,之前替他解过不少围,而且气质也很出众,总感觉他和那些男人不一样,有着不一样的绅士风度,而经过这一个小时的交谈,她想去死的心又收了下来。
凭什么现在去死?她还没活够呢。至少为了眼前这个少年?又或者是母亲?总之,她现在不想去死了,因为她感觉这个孤岛好像又通了电一样,至少已经有一盏灯在为她而亮了。
说到母亲,她其实也有所抱怨,毕竟之前她就劝过母亲,让她放弃父亲,可她偏不,说放弃了父亲,父亲一个人怎么活啊?母亲相信父亲会变好的,因为父亲之前就是个很好的人,不过是现在被外面的不良诱惑,所蒙蔽了眼睛罢了。
可等了这么多年,还要等多久呢?她不止一次质问母亲,得到的回应都是“他会变好的”“他会回来的”,她多想告诉母亲,那个温柔的父亲在他去赌场的时候,就已经死在他女儿的心中了。她之所以打工,也只是为了让父亲少打几次母亲,能让母亲在父亲输的时候拿出一些“保护费”罢了。
夜渐渐黑了起来,她依旧游荡在街头,可不远处一个声音,让她欣喜地转回了头,那是母亲的声音。
母亲连忙在她身上,在她身上摸了摸去,她身上有那么哪怕一个伤口,她都会心痛好久,如果她不那么爱父亲的话,那她的母亲一定是一个完美的母亲,可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呢?也许向自己的不完美妥协,会是成长路上一个很好的阶梯呢。
之后,她还现“村口情报局”也来了一半人,她们说母亲找她找了一夜,她们得知也从今天早上就跟着找了。随后她们还问唐丰婉在酒吧工作是不是真的?唐丰婉也只好解释道:“我确实是在酒吧上班,不过不是她们传的当小姐,而是当服务生,给人家端酒和端果盘的,之后有客人想要刁难我,我也就不干了。”
“哎呦,我就说她们几个瞎说吧,婉婉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什么人我们能不清楚吗?回去她们几个再说这种话,我就撕烂她们的嘴。”带头的王阿姨义愤填膺地说道,后面几个姐妹也随后附和着。
这时,唐丰婉才知道,原来是没来的那几个传出来的,看来“情报局”的人都不一定是坏的呀,事物的存在看来都有两面性,真不能一棒子打死。
而后,母亲又说道:“都是我这当妈的不好,让我们家婉婉受了这么大委屈,以后咱就别操心钱的事了昂,妈妈摆摊现在人可多了,去干那些,妈妈心痛的昂。”说完,就不停地抹着眼泪,边说边抱紧自己的女儿,自己的人生被毁得快差不多了,她可不希望女儿之后也这样。
如果说之前女儿的地位,在她心中和丈夫差不多的话,现在或者以后女儿在她心中,只能放在第一位,因为她越来越清楚,女儿才是她后半生的全部。
此时,唐丰婉也流下了眼泪,不过却是幸福从她眼眶里挣扎出来的结果。此刻,她是孤岛也好,孤城也罢,至少还有那么多盏“灯”陪着她呢,至少她还有那么多在乎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