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空间掀开一条缝,敞进了光亮,框住了黎罗欣喜的脸,她从快递达的包装盒中拿出购买的睡裙。
雪白的轻纱笼罩丝滑的吊带裙布,宽大垂坠的皱褶,刚好能藏起小手的花边装饰。十分可爱还有些幽灵般的唯美轻盈。
这时听见下楼的声响,黎罗赶紧把衣服藏进箱子里,站在了客厅中,回头看到莘纶一脸冰冷地打开他一楼的房间,无声地再合上了门。
“莘纶哥哥?”黎罗大概知道,他是从顶楼下来的,也就是离开了爸妈的房间。
“今天没有看到爸妈去上班,他们也没从楼上下来过,不用吃饭吗?”她小心翼翼地提问,即便知道那两个披着人皮的鬼魂根本无需吃饭。
“我把他们放走了。”莘纶坐在他的工作台边,侧过来的脸被唯一的台灯光源只照出了轮廓。
“啊?什么?为什么?”“因为你都知道了。”
“可是我说了我不介意…”“你都知道了,我无法再骗自己或再骗你了,我已经想清楚了。”莘纶的话平静,自如,仿佛找到了迷雾之下最开阔正确的道路。
“我一直躲着你,拒绝谈及我内心的想法还有过去…现在我非常冷静清醒地想和你谈谈。
我,太想拥有完整美好的家,可亲可敬的父母,可以为之奋斗努力的弟弟妹妹,我很难接受这些失败的结果。
我幼稚且可恶地绑住了两只亡灵来扮演我的父母,笑着走出家门说是要去上班,实际是离开一段路后飘回了阁楼;笑着为我们做饭主持家务,实际是倍感煎熬地受我指示。
终究是演的,他们惧我恨我。
我意识到了我有多糟糕,于是我决定,给他们自由,与我的假想说再见。
而黎罗,我最重要的黎罗。我太害怕被你现我其实很糟糕,即使我不停对你道歉,你也承诺过会留在我身边,但我还是没觉得自己能好起来。
直到我决定,让你也更加自由一些。
我同意你转学去圣兰尼,也期望你去交新的朋友,如果你实在繁忙,周末都不用回家,只需要给我每天报平安就好。”
原本以为大事不妙的黎罗终于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两手放在心口平复呼吸:“莘纶哥哥,说出这些后你会觉得好多了吗?”
莘纶凝视黎罗的脸,轻轻点头。
“太好了…”黎罗忍不住又想扑过来给他一个抱抱,“这些全都是你的真心话,对吗!”
而莘纶坐在转椅上一个回身,用椅背隔开了她:“你的伤还没好…别…”
黎罗马上收了手,倾身靠在椅背上,让工作台上照耀的暖光也画下了她的侧脸,让她甜蜜又满足的笑容能被莘纶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就等你对我坦诚相待,没有谎言和隐瞒,我能和你一起面对心里难以言说的秘密,消除伤疤的痛楚,这种羁绊比字面上的‘家人’更加坚不可摧,对吧!”
一瞬似乎莘纶受到了新的触动,他的瞳眸温柔极了,回应出完美无瑕的笑容,并乘机抬手揉乱了黎罗的头:“看来,这世上只有你能拯救我了。”
黎罗的眼睛亮晶晶的,她没有细想莘纶说的“拯救”是什么意义,只是轻易就会陷进那怎么都看不腻的笑容里。
“嗯,这是有效的交流。时间到了,你得去洗洗睡了,赶紧赶紧,晚安好梦。”似乎多看莘纶一眼,他都得收钱。假意看一下壁钟,就把黎罗轻轻推出了他的房间。
“那,这个!”黎罗指了指她的鼻尖,因为莘纶的晚安吻就习惯亲这里。
“滴。睡觉打卡。”莘纶的指尖按瘪了黎罗的鼻头。
“什么呀!”“赶紧去!”莘纶一阵哈哈,躲进了他的房间,紧锁了门。
“行吧,我主动的时候你都不愿意,有趣的男人。”
现在,似乎才是与莘纶改变的关系的第一步,道阻且艰啊。黎罗整理着自己被揉乱的头,甜蜜偷笑着走去了浴室。
一段走廊之隔,房门的背后,莘纶整个人还贴在门板上,听到黎罗的离去,在空洞冰凉的黑暗中缓缓拿起手指,只听指甲在齿间“咔嚓”脆响。
他渐渐滑落身体坐到了地上,对着空气出一个又一个呢喃般的疑问:
“我做错了吗…不该放她自由啊…
该如何知道她在外面做了什么,结识了什么人,什么人在觊觎她…
该如何现她要离去的征兆,潜在的危险人物会如何带走她,会对她做什么…
我该收回那番话吗,我该怎么做才对?
怎样做,我才不会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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镰刀在空中划出绚丽的半圆,刀尖刺入爬行在地的灰暗游魂,随着四周鬼魂的凄惨呜咽、混乱窜行,死神使者们更以力量优势刀刀致命。
常人只能观望到坟地一片死寂,事实上,排排墓碑的中心,卡乐莱斯的皮鞋一脚蹬在鬼魂的脸上,将其碾压,踩碎。
镰刀将土块划出无数刀痕,逼更多的鬼魂出来,无情地实施处刑。
湿润的清水成雾,由着凌冽寒风裹挟,清理此地腥臭的气息。
蓝的死神使者游择乐站在了大力用镰刀锄地的卡乐莱斯身旁。
“好了好了,我们只是负责清理强占别人坟墓的厉鬼游魂,你再肃清下去要把人家原住民惊吓到了,转头一个投诉,那咱们可不得了。”游择乐拍拍搭档的肩膀。
卡乐莱斯的动作停住了,缓缓直起身体:“就是这种任务急着叫我过来?”
作为最熟悉这位业界精英的游择乐马上看懂他的表情:“哈?心情不好?任务打断约会了?”
卡乐莱斯的面容冰封般冷漠,收了镰刀,掸去西服上的灰尘,走上了墓地边的小路,瞬间化为实体显形,一边用手指梳理他银白的短,一边扣上外套扣子。
“我还不放心她。你替我顶着岗位。”卡乐莱斯说着就要迈腿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