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这时,消失了半年的俞建成终于现身——消失的大半年,据说是跟那姘头去了外地,两人似乎很是潇洒了一阵子,只是后来,姘头见他已然不再是什么车间主任,身上的钱也花得所剩无几,便又跟人跑了,俞建成这才想着,还是回家,洗心革面和老婆好好过日子。
周文丽哪里肯呢。俞建成回来后,花了好大一番心思同周文丽求和,然而,任他如何忏悔卖乖,周文丽都只说一个字:滚。
两人最终还是离了婚。
离婚后,周文丽舍不得俞池,有心要将俞非俞池一并带走,可俞非的爷爷奶奶跪在地上求她,好歹给他们留一个孩子,周文丽左思右想,自己要带着三岁的俞非,将来怎么生活也说不准,再把俞池带着,怕是活下去都难,只好应了公婆的要求,将俞池留给了两个老人,又在心里暗暗发誓,将来生活稳定了,一定回来把俞池接走。
没想,这个在当时看来十分不得已的决定,成了周文丽一辈子最悔痛的一个决定。
和俞建成离婚后,周文丽便带着俞非住进了哥哥嫂子家,哥嫂都是宽厚的人,照顾了周文丽母女俩好些年。俞非的童年,虽算不上幸福,但也勉强称得上快乐。舅舅舅妈并不将她当外人,表哥周少杰更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她。只是,表哥性子软,常常被同学欺负,为了保护表哥,俞非打小便练得一副彪悍的性子,在东郊住的那些年,拿起石头就往欺负表哥的人身上狠砸这样的鲁莽事,她干过不少。
所幸,这样鲁莽了几次后,东郊一带,再狂的恶霸也不敢再来欺负周少杰了,谁都知道那个软弱的胖男孩身边,有个不要命的小横女。
将怀里的布袋往餐桌上一顿,跑回门口换了鞋,又火速跑向冰箱,打开冻库,取了根绿豆糕。
把绿豆糕送进嘴里的一刻,俞非才算缓了过来。
周文丽已经开始收拾布袋里的嫩豇豆、嫩黄瓜……“菜还是自家种的好,市场里买的,都是打了药的。”
俞非嘬着雪糕翻了个白眼,她知道,接下来一周,她们家会不停的吃凉拌黄瓜、糖拌西红柿、炒豇豆煮豇豆凉拌豇豆……直到布袋里的东西一点不剩。
很快,周文丽话锋一转,开始打听舅舅舅妈的情况,诸如他们好不好啊,舅舅今天有没有去跑车啊,舅妈有没有说泡菜水不够用啊,表哥几时入伍啊,之类的,俞非一一作答。一根绿豆糕吃完,脸上的汗水终于落了下来,俞非想起门口的货车,又问周文丽,“哦对了,对门住人了,你晓得吧?”
“我咋不晓得?哪有你妈不晓得的事?”
周文丽虽说暴躁了些,但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主,要是没人点炮仗,平日里也一副热络圆滑的模样,近说周围邻居,远说她那些个有钱的雇主,哪家发生了点什么,周文丽全都一清二楚。
“下班到家时碰上了,在门口跟人聊了会儿,挺不错的一家人,是为了儿子上学特意买的这处房,他家那儿子……”周文丽说着,放下手里的豇豆,一脸八卦的瞧着桌旁的俞非,“幺儿,我告诉你,保管你没见过那么帅的!”
22007年,夏,偷窥
“切,帅有啥用……”
俞非咬着雪糕棒翻了个白眼,她渴望周文丽能从她的话语和表情中看出她的嗤之以鼻和浑不在意。骄傲的少女怎么可能明目张胆对帅气男生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兴趣?尤其,还是在自己老妈面前。
“帅咋没用?看起多养眼!”
“你不是说男的没一个好东西吗?咋地,帅的是好东西喔?”
“牙尖儿……”周文丽强压着嘴角的笑意转移了话题,“没得干就去遛遛锅巴。”
俞非扁了扁嘴,起身走进厨房,将雪糕棒往垃圾桶一扔,掀开厨房另一侧的网纱门,进了院子。
锅巴是条黄白相间色的喜乐蒂牧羊犬,一年前,死党吕琳的妈妈的同事的朋友的亲戚家的母狗生了一窝小狗,同事抱了一只给吕琳妈妈,吕琳妈妈不乐意养,这狗子便被吕琳送到了俞非家。
起初,周文丽也不大乐意养。
她白天要给附近鸿生花园小区的两户人家做饭、打扫卫生,一大早就得出门,忙到傍晚六七点才到家,虽然中午有两个多小时的空档,她也得抓紧时间回家,把晚饭做出来,不然俞非放学回家该没饭吃了。
孩子心疼她,有时候自己在学校食堂吃了才回来,但食堂里的饭菜,哪有家里的好,周文丽过意不去,总不能为了挣钱叫孩子回了家连饭都吃不上,所以有时候哪怕俞非明说了要吃食堂,周文丽也会习惯性的把晚饭做出来。
做完饭,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又得往雇主家赶,就这成天紧赶慢赶还嫌时间不够用,哪有时间再养条狗?要是条土狗也就算了,偏偏是条贵狗。
可俞非把那小奶狗抱在怀里不舍得放手,她啥也不说,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儿的摸那小奶狗的头,周文丽心一软,就同意了。
生活是逼出来的,这一点,周文丽再明白不过,再没有法子的事,真遇上了,也得想法子解决,再难的坎儿,真迈过去了,回头一看,也就那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养狗的第一件事,是起名字,那晚,母女俩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望着院墙下临时用纸箱做成的狗窝里的小狗,林林总总想了10几个名字:火锅、抄手、串串,土豆、茄子、小米……通通不中意,最后,俞非看这小奶狗的毛发黄一块白一块,配色和锅巴挺像,于是给狗儿起了个名字:锅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