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一说,还有一说,俗语讲:患难夫妻恩爱多,米面夫妻不到头。我们若无法与夫主分忧解难,情分只在吃喝上,必不能长久。
这若不能长久,我们便需得学一艺在身,来日否管分屋别居,又或休离归家,都有事可做,也才活的下去。”
陈二娘子话出肺腑,吴月娘听在耳里,真如暮鼓晨钟!
满清河无人不知西门大官人刚强能干,生意做得蒸蒸日上,家底越堆越厚!
人又长得伟长俊美,能说会道哄人又拿手,莫说勾栏瓦舍的,便是闺阁内帏的,一颗心落他身上的也不在少数。
虽说是近大半年来,官人都无暇招花惹草,可吴月娘还是担忧:
遇得那知心识意的,难保官人不动心。
又想起官人与她说生意谋算时,她当然是高兴的,可又有些窘迫,全因她听得半懂不懂,更加不能给他参谋。
似这天长日久,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与官人难保不沦到无话可说的境地。
吴月娘往深处一想,她不会琴棋书画,没甚高雅才艺,针织女红也一般,莫说与官人分忧,自个谋生都艰难。
这份隐忧一直压在心上,及至管事的向她报禀府中收支,吴月娘心头忽如拨云见日!
她难学成甚么高雅才艺,但珠算对账却能学得,来日管好府中账目,还可帮官人核对铺子的收支。
如此这般,夫妻间有话可说,互帮互助,岂不就长久了?
自此吴月娘就开始下功夫学习拨算盘看账本,如今也小有所成,已经能厘清家中的一应收支。
不多久,吴月娘就算完最后一笔账,合上账本。
动动脖颈,然后抬头就看见门边伸出一颗小脑袋来。
正是叔叔跟着官人押送生辰纲到东京去,无人照看,暂时寄养在府中的迎儿。
梳一对双丫髻垂在颊边,一双溜圆水灵的眼儿,怯生生又好奇地看着她。
一旦发现她看过去,就咻一下躲回去了,像只从巢穴胆怯探头的小动物。
吴月娘心尖一酥,放柔声音诱哄着说:“刚才是谁啊?是谁家小娘子,探了头进来啊?”
门边静悄悄的,不见动静。
吴月娘又假作失落,“伯娘还想着,或是有哪位乖巧漂亮的小娘子,见伯娘看账本累得脖颈酸疼,来给揉揉哩,唉……”
一口气没叹完,门边就出现一个小女孩,低头怯怯地小碎步挪进来。
站在炕边,伸手替吴月娘按捏脖颈,小声说:“迎儿给伯娘揉揉。”
吴月娘这下心尖又软了,“好,伯娘谢过迎儿。”
迎儿人小,捏肩手法却纯熟,怕都是叫前头那个恶毒淫妇后娘逼出来的。
当初刚送来家中时,整个人儿胆怯怕人,却极懂事勤快。
告诉她不用帮忙洒扫庭除,生火造饭,铺床叠被,她就也不执拗地要做,而是机灵地为她端茶递水,捏肩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