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宣言语间轻描淡写,神情却是淡然无波,侯希白便也不再多说,又帮着裴宣斟酒,却是不小心碰到了裴宣的手背,只觉得光滑如玉,正巧这会儿夕阳西下,金红色的阳光照在裴宣身上,更显得神光湛然,端方如玉,侯希白竟是心中忽然一荡,很快收敛起来,恍若无事一般,继续给裴宣斟满一杯,然后又给自己斟上,不再说什么朝堂之事,却是说起一些江湖上的趣闻来。
所谓情劫
侯希白的口才很好,他若是想要讨好一个人,自然能哄得人心花怒放,要不然,那些青楼行首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不会因为侯希白善于书画,就一个个都对侯希白趋之若鹜,还是因为侯希白本人从相貌到谈吐,举止风范实实在在很讨人喜欢。
侯希白与裴宣一样,见识都颇为广博,思维也很敏捷,原本就有些知己之感,这会儿侯希白有意讨好,自然是更是叫人胸怀大畅,两人就这么一边对饮,一边谈笑,竟是一直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却依旧没什么困倦之意。
侯希白本就是沿着长江而下,这会儿依旧是顺流而下,自然早就偏离了裴宣预定的方向,裴宣性子里本就有些随心所欲的味道,多年修习道家心法,更是比较信奉顺其自然的道理,既然已经偏离了方向,便也不多说,直接问道:“希白此行何往?”
侯希白自然没说自己是专门来找裴宣的,因此只是笑道:“不过是兴致来了,便顺着长江往下游去罢了,倒是没有固定的目的地!说起来,阿宣是往何处去?”
裴宣将杯中剩下的一点酒一饮而尽,说道:“我也就是随便走走,本来不过就是出来历练一下,到哪儿都是一样的!”
侯希白抚掌一笑:“既然如此,那咱们干脆就顺流而下,到得哪里是哪里,如何?”
“如此也好!”裴宣也是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商业很是繁荣,尽管已经入了秋,长江却是不会结冻的,因此,江上依旧船来船往,不过,多半都是货船,如裴宣侯希白他们乘坐的这等小船却是很少,一般也就是当地的一些渔船罢了。不过这也给裴宣他们带来了不少方便,甚至不用下船,就能够采购到足够的生活物资。
因此,裴宣跟侯希白两人这几日就一直生活在船上,两人都是多才多艺之辈,抚琴、对弈、吟诗作画,倒也不觉得无聊。
这日傍晚,裴宣兴致上来,便坐在船头抚琴,他上辈子在这些杂学上花费了很多的心力,逍遥派的武功非常讲究资质的同时,其实也很速成,他一开始也不是什么能耐下性子的人,来自后世的人多半有这方面的毛病,后世生活节奏很快,人心浮躁,恨不得立竿见影,一飞冲天。逍遥子发现之后,便直接减少了他习武的时间,反而让他在诸多杂学上下功夫,尤其是如琴棋书画,医药之类的,除了天资,靠的就是勤奋,也就是水磨工夫,由此让裴宣修身养性。
后来逍遥子独自离去,只留下裴宣一人留在山中隐居,那些伺候的仆役多半是逍遥子抓来的恶人,用了生死符制住,对他们师徒只有畏惧之情,裴宣也不可能跟那些人有什么交往。裴宣也很少出山,寂寞之余,也就是靠着这诸多杂学打发时间,时间长了,便是寻常的资质,也练得精熟了,何况,两世为人,裴宣的资质和悟性都不差,带他入门的又是典型的名师,也是很会教徒弟的那种,因此,诸多杂学上造诣都颇为精深。这辈子再捡起来,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裴宣弹的并不是什么名曲,不过是由心而生,他精神修为本就精深,因此,哪怕是随手拨弄,却也带着他的心境领悟。纵然因为石之轩的缘故,裴宣的心境并不圆满,但是,三世为人,度过了近百年的时光,修习的也是道家思想,因此,琴声中自然蕴含着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味道。
侯希白在一边听着,忽然击节唱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裴宣也扬声唱道:“我有万古宅,终南翠华峰。长留一片月,持在东溪松。尔去掇仙草,菖蒲花茸茸。岁晚或相访,青天骑白龙。”
这会儿日已西沉,江上颇为安静,两人歌声相和,在江山回荡,一时间,竟是万籁俱寂,鸦雀无声。
知道裴宣收手,将膝上的琴收起,侯希白才叹道:“阿宣的琴技已经近乎道矣,希白这几年行走天下,论起音律上的造诣,竟是只有两人能与阿宣相比!”
“哪两人?”裴宣一边净手一边问道。
侯希白眯着眼睛,说道:“一个是尚大家,尚大家的歌舞技艺惊人,比起其母明月大家更是青出于蓝,另外,便是我师尊的女儿了!”
说到了石青璇,裴宣的脸色便淡了下来,不过并不明显,侯希白也没有注意,只是说道:“师母出身慈航静斋,当年除了武功之外,最令人称道的便是箫艺,青璇却也继承了这一点,箫艺卓绝,令人难忘!”
侯希白并没有在裴宣面前掩饰自己的师承,说到石青璇的时候,神情带着一丝怜悯与怅然,裴宣却是心中冷哼了一声,脸上却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说道:“既然希白这么说,那么若是有机会,定要见识一番!”
侯希白自然不可能想到,裴宣竟然知道裴矩与石之轩实际上是一个人,见裴宣明摆着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不由有些诧异,不过却不会追问,很快转移了话题,说道:“阿宣这般多才多艺,人又生得俊美出尘,日后不知有多少美人垂青呢!”
听到这里,裴宣不由有些汗然,说实话,三辈子加起来,他也差不多快有一百岁了,但是一直到今天为止,他还真没体验过什么恋爱的感觉,第一世的时候,他父母都是那种高级知识分子,算起来可以说是书香之家,他从小也是个挺乖的孩子,连叛逆期都没有过,虽说不至于总是闷头学习,但是实实在在的,真的没有出现过所谓的青春期的萌动,甚至高中那会儿,还收到过情书,但是裴宣愣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最终只得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等到到了北宋那会儿,一开始的时候,先是被师兄无崖子跟三个师姐之间的多角恋给闪瞎了,尽管几个师姐都是数得上的大美人,但是,大概是因为名花有主的缘故,裴宣就像是看电视剧一样,一直旁观,从没生出过什么旖旎之情外,何况那边差不多都要闹翻天了,裴宣还是个小屁孩呢,再往后跟着逍遥子一起离开了,后来几十年,身边都没有出现过女性生物,大概是修炼道家心法的缘故,又一心想着破碎虚空回家,对于什么感情不感情的,愣是几乎没想过。
现在想起来,自己果然不是合格的穿越者,寻常的穿越者一旦穿越,那叫一个王八之气四放,主角光环附体,左拥右抱,哪怕不能东征西讨,争霸天下呢,起码也要混个武林盟主当当,就算是种田流,也得一举成名天下知,自己上辈子似乎就是从头宅到尾,只怕连几个师兄师姐都忘了还有自己这么个小师弟的存在了,存在感实在太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