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家,在一片小区里。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走入小区,才现好似另外一种天地。干净宽敞的柏油路两旁,一排排的法国梧桐,都上了年头,树粗冠大。一桩桩楼房,高不过四层,整齐排列。前后左右,楼距都非常大,其间花坛绿树,都是经过人工精心照料的。
与小区环境对应的,并非金碧辉煌的豪宅,反而是一眼就看出年代久远的老房子。清一色的青砖,古朴大气,家家户户的窗户,竟然还都是暗红色的木框。
一下子猜不出老者的身份,任重楼两人交换眼神无果。
进了屋,看到房内不大,好像两室两厅的格局。白术热情地招手,“都别客气着,不用换鞋子,回头专人打扫。重楼,快过来,咱爷俩先换掉湿衣服。松节啊,你自己随便坐,渴的话,自己拿杯子倒茶。”
白术在次卧里,翻箱倒柜,到底还是找到了一套合适的衣服。
“这是我儿子初中时的衣服,你穿穿看,大小应该差不多的。”
白术手一抖,将叠放整齐的衣服,塞进任重楼怀中,“我也去换一身干净的。”
两个换好衣服的落水人,重新回到客厅。任松节手捧自己泡的热茶,对着半面墙上的各种字帖愣愣出神。
字嘛,写的马马虎虎,茶叶倒是好茶叶,比人重楼家的土茶,强上百倍。
“松节对书法,也有涉猎?”
白术工作退休后,别无他好,就进了黄粱市的书法协会,然后,轻而易举地成了协会副会长中的一位。看到任松节的举动,他以为遇上了知音,言语之中,颇有激动和期待。
任松节闻言,差点撒了手水杯,果断地拒绝道:“没,我对书法一窍不通。”说完,坐到沙上,坚决不再多看一眼墙面。
白术信以为真,就揭过这一茬。任重楼看着同伴装作做样,心里暗笑:你这家伙,从小就提笔写字,怕是看不上老先生的水平吧。
客厅里就有电话,白术先是给某个地方打去,语气颇为和蔼客气。电话里说了一些,两位旁听者一听,就不禁直流口水的菜名。
接着又打了一个新电话,白术在电话里简单讲了今天的情况,交谈中让对方中午到家来,一起吃饭。说话的时候,白术仿佛小媳妇附体,嘴巴里满是温柔。
“嘿嘿,是我闺女。”
放下了话筒,白术对客人解释,“我的老伴,前几年走掉了。一个儿子呢,在部队上,闺女一家子在咱们本市。女婿中午是走不开的,我就将闺女喊回来了。”
任重楼不好意思,说道:“白爷爷不用这么客气的,中午我们爷仨就行。白姨如果没空,还是让她别赶回来了。”
“她有空的,中午本来就属于休息时间。”
白术摆摆手,“我也有好几天没见过闺女了,你们小伙子们,不懂,哈哈哈……”
主人家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客随主便。任重楼说道:“我能不能用个电话?上午用公共电话打过去,没人接听。趁着这会中午的功夫,我想再试一下。”
“打个电话?”
白术直接将电话机抱过来,塞进任重楼怀里,“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想打几个,你就打几个。”
任重楼就不客气,当着主人的面拨起号码。今天也不知走了什么背运,或者云老爷子外出潇洒去了,反正上午打不通,这会儿也一样。
一直联系不上云老爷子,任重楼脸上不知不觉忧心忡忡。
联系无果,任重楼只好放弃,白术看得明白,和蔼地问道:“事情非常着急吗?”
“嗯,是有点着急。”任松节在旁,代为回答。
白术接着说,“如果方便,跟我这个老头子说说看。即便帮不上忙,也能帮着出出主意嘛。”
老者确实是真心实意,任重楼不好拒绝,就当是面前多个听众,简单叙述了一下自己家里遇到的难题。
听话期间,白术一言未。直到任重楼前后讲清楚了,他才一拍大腿,脸上立刻是另外一种神色,严肃而深沉,“一个稍稍有点小背景的商人,就可以鱼肉乡邻了!下面很多地方,社会治安问题还真不少,看来是该一场扫恶打黑的行动才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番话,将任重楼两人唬得不轻,整浮想联翩之际,白术突然变了性情,嘿嘿一笑,“先不说那么远的事情,就你家的难题,我还真能帮忙。你们两个怎么了,别不相信啊。等着,一会我闺女来到了,你们就看好戏。”
前脚饭菜送来,白诃子也到了。一个中年女性,周身充满特殊的威势,看起来像是大领导级别的。
任重楼两人站身相迎,开口喊声白姨,打了招呼的只有一人。白诃子见到两个半大小伙子,很自然地散去了身上气势,一下子就像个地道的邻家阿姨。
穿在任重楼身上的衣服,她自然也是熟悉的。她仿佛看到了一些曾经的记忆,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
看在任重楼两人眼里,还真是个好相处的阿姨。
人都到齐了,开始吃饭。白诃子在桌边,突然站起来,郑重地举着杯中饮料,“重楼,松节,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们两个了,要不是你们刚好在,我爸他就……”
白诃子喉咙里已经颤音了,任重楼连忙好生安抚,“过去的事,就不提了,白姨。您看,白爷爷这不好好的嘛。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洪福’,白爷爷是有福之人,肯定长命百岁。”
听到对面这么会劝人,白老爷子也在旁帮腔劝说,白诃子破涕为笑,“好好好,既然我爸安然无事,就不说了。来,白姨还是要敬你们两个小英雄一杯。”
大家边吃边随意聊天,白术将任重楼家的情况细说一遍。
白诃子听完,沉吟一阵,缓缓说道:“西谷子村陈明富,好像我们某个科里有一个科员叫陈明军,也是缀花县人,不知道你们是否认识?”
一听到某个科里的陈明军,任重楼渐渐回过味来。眼前的白姨不是普通人,分明就在区府里工作,原来是个当官的,而且还是自己头顶上的父母官。
想到这,任重楼由不得拘谨起来,言简意赅回答,“陈明军是陈明富的四哥。”
“你这孩子,把你白姨当什么人了!”
白诃子看到任重楼的神情变故,心想真是个聪明的小伙子,佯装生气道:“白姨当不当官,跟我们吃不吃饭又没关系啊。你们两个,又不是外人。”
这么一说,任重楼肩膀果然放松下来,乐呵呵地陪笑。
白术顺势说出来白诃子的身份,正是长丰区现任区长。只不过话经老者之口,大家就比较容易接受了,任重楼没再像先前那么一惊一乍。
“先解决掉你家的麻烦。”
白诃子吃了一口菜,继续说,“下午我找陈明军谈谈天,你们将心放在肚子里好了。又不是周末的,你们两个回去好好上学。”
白术满目慈祥地看着眼前,胃口也跟着大开。
吃过了这顿饭,任重楼确实可以将心放在肚子里了。现管啊,云老爷子那边的电话,都不用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