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骊逐渐开始明白那些世家权贵、皇子王孙为什么那么喜欢把霜刃阁出来的影奴倚重又糟蹋,他们喜欢看影奴因为自幼习武而自带刚硬的气质,喜欢看影奴因为饱学侍奉书而养出的忠愚纯澈眉目。
因为忠诚又强悍,所以放心倚重。因为强悍又忠诚,所以尽情糟蹋。
此刻谢漆的脸,冷冽的,残损的,坚毅又破碎的,破碎又忠实的,依然漂亮得让人难以挪开视线。高骊不是人渣,多看他几眼身底下都有些俗气的冲动,更别说那些喜欢此道的渣滓了。
他忍不住轻捏谢漆的手指:“捏得疼不疼?”
“不疼。”
他用指尖轻挠谢漆的掌心:“挠得痒不痒?”
“不痒。”
简单无聊的几句话,高骊和他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些最寻常的笑意。
薛成玉揣着手册小跑进来看他们,继续埋头记录,高骊可以抬头呵斥他一天到晚记个没完,但他心里一转念,想到让这傻蛋书生记录此刻也不是坏事,把他和谢漆记在史书的草稿里,为他们今后烙印在正史上的爱情故事打个底。
不错不错!
在起居郎目光炯炯的注视下,两人在刀尖上起舞。
“陛下,卑职想斗胆问一件事。”
“但说无妨,谢小大人今天是功臣。”
“玉龙台比试完,不知卑职可否有幸进入下个月的正赛?”
“谢小大人……你还受着伤呢。”
高骊虎着个脸,诚然今晚在御书房吵来吵去的就有这个事,私心里他就不希望谢漆再去以身犯险。
可现在谢漆在他面前,用一双哀求的眼睛望着他:“陛下,卑职不想浪费这样的大好机会。”
高骊顿时说不出一个不字来,他不太明白谢漆的眼里为什么有泪光,不管怎么说,被他用这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瞧上两眼,骨头都要软了。
嗯,这要是哪天到了床上,这眼神望过来,他可能会把持不住,把他摁在褥子上,从床头搞到床尾,没准还会激动地将他搞断腿。
不行,急需定力!
高骊咳了又咳:“那这……还是得看看谢小大人伤势的恢复情况。”
这么一回答其实就相当于答应了。
谢漆笑起,唇边朱砂痣在梨涡下游鱼一样捉摸不透:“多谢陛下,卑职还想再求陛下一件恩典。”
“谢小大人只管说。”
薛成玉今天记录的已经很多了,即便现在到深夜,他听着谢侍卫和皇帝陛下的对话,仍然觉得非常有值得记录下来的价值和意义,依然手飞快地记着。
“卑职手下有十五个霜刃阁所出的四等影奴,每一个都无名无姓,只有阁中排名和数字做代号。”谢漆说得舒缓,语放慢,让薛成玉在后边仔细地记录下来,“他们年纪轻轻,为晋国鞍前马后了四年不止,卑职想恳求陛下为他们赐名,解除他们低人一等的贱籍,赐他们往后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让他们有余地堂堂正正做人。”
“好。”高骊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想了想,眉目间才有一抹忧色,嘴角还继续挂着笑,“十五个姓名全让朕来想吗?谢小大人知道的,朕文化有限,命名什么的最不在行了。”
薛成玉忽然觉得陛下这一幕脱离了往日的冷厉乖戾,露出了痴缠的奇妙娇憨底色。
“卑职询问过他们的意见,斟酌出了十五个名字,只差陛下盖玉玺了。”谢漆笑笑,“只差这一个了。”
“如此一来,甚好甚好。”高骊文绉绉地摇头晃脑,落在薛成玉眼里与之前判若两人。
这时夜宵送到了,高骊肚子出了老大的一声叫,有谢漆在便不继续端着了,伸长脖子一看,看到夜宵是简单的汤食。御膳房总算有点良心,大晚上送来的不会跟白天提供的那样重口味,总算是不给他添堵了。
他想和谢漆共进夜宵说说话,义正言辞地把薛成玉给打出去了,起居郎也是难得的上道,手册一卷木楞又开心地去外边吃饭了。
人不在高骊彻底放开,他不让谢漆动手,自己麻利地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食放在他面前:“手拉伤了就不要提重物啦,我来,人受伤了就要多吃点多补点,待会再吃三碗。”
谢漆看着摆在眼前的一碗“重物”,抿着唇笑了片刻,突然对高骊说:“小狮子,我的生辰是十二月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