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漆在风中懵了片刻,回神来才将密信小心翼翼放入何家的议事堂,随后撤出何家赶完吴家宅院。
他气恼地认定是自己伤还没好全,实力退了,一路愤愤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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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赶到吴家宅院,谢漆气都不带喘一下,但还生着闷气,腮帮子鼓鼓地找到甲一等小影奴。
小影奴们团团把他围住,黑豆似的眼睛把他看了又看:“大人!您的伤好了?”
“没事。”谢漆挨个摸脑袋,问了些许高骊近日的情况,得知除了吴家的黑翼影卫,还有另两家派暗卫潜伏进来。
他猜想两家应当是梁、何,又问:“三殿下之前说想见我?”
甲一点头:“之后再没说了,自吴世子来过一趟,三殿下似乎对我们就警惕了许多。”
“我去探他。”
谢漆说罢便到高骊所住的窗边,此时夜深,未来暴君应该在打呼噜了。
他屈指轻抚窗沿,正想开窗,忽然感觉到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他直觉握起玄漆刀的刀柄,果然窗户被骤然爆开,漆黑的枪头刺穿出来!
谢漆一惊,当即用刀柄格挡,那枪灵活地勾住玄漆刀柄,猛力将他拉进了屋子里,谢漆反身一旋,还抽空把窗踢关。
一入屋中,两人飞过招,高骊的长枪可以拆卸成三节,此时仅用一节对弈,谢漆刀不出鞘,各自藏锋来回过招。
谢漆只是有意避让,谁知一个错身被高骊逼到墙角,枪尖镇刀鞘,左拳按右肩,膝盖顶大腿,暴君俯身锁影奴。
谢漆最忿忿武力值被压,腮帮子越气鼓鼓,尤其是直视竟然只能看到对方的喉结,顿觉难以置信的离谱,当即卸关节使软骨功夫,凭借柔韧性滑不溜秋地挣出高骊的压制,轻功一闪,蜻蜓点水似的点踩墙壁上了房梁。
高骊扑了个空,反手只抓到他衣角的风,一抬头,只见心念许久的漂亮少年蹲在了梁柱上,脸上戴着的半边面具因方才对招,不堪重负地掉了下来,露出了在高骊梦中浮现几次的面容。
——他唇角左下方竟然有一点朱砂似的小痣。
终于来了。
好漂亮。
好漂亮啊。
谢漆借夜色遮挡,左膝有点抽痛,便改蹲为坐,左腿自然垂下,低头朝高骊抱拳:“卑职玄漆,夜闯冒犯三殿下了。”
高骊怔怔看了他半晌才回过神来,把长枪收了,按捺住扭捏,故作高冷道:“原来是你,你到底是谁,谁派来的你?”
谢漆没有说谎:“卑职出于霜刃阁,现今隶属于五皇子名下。”
高骊的心突兀地一揪,他想噼里啪啦一顿追问,问既然是别人的影奴,来这晃荡干什么?派人来保护他做啥子?是不是跟吴攸一样,把他当棋子看?
但他不想听到不愿意听的答案。
于是他问别的:“霜刃阁是什么地方?我从前没听过,现在却频繁听到,为什么你们从那里出来的都自称是影奴,而不叫做影卫,或者死士?”
谢漆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喉头瞬间梗住——他在十五岁那年,也这样问过他的阁主师父。
手指不觉摩挲玄漆刀,他垂眼与高骊对视,回答了当年霜刃阁阁主的解答:“因为我们是皇家、世家的影子。”
他说得艰涩,不过一句话,一字一字吐露出来后,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一直在期待着有人能这样问他。
然后否定他。
不要认可他。
地上的高骊认真地抬头看着他,冰蓝的眸子一片专注:“为什么这么说?”
谢漆在梁柱上,区起右腿环住,眼里泛起一片见惯不公与死亡的冰冷:“因为不是平民、穷人的影子,不是晋国的影子,只是权贵用来满足高人一等的奴隶。权贵要我们做什么,我们才是什么,他们可以让我们做影卫、死士,也可以让我们做小厮、禁脔,或者,全做。只要他们想,我们便完成。是既绝对跟随的影,又是绝对服从的奴,所以是影奴。”
这是他前世沦为废人、临近死期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