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料到的是,远在他乡的隔房亲人,明明多年未曾见面,却如此惦念着自己受伤的双腿,不曾放弃。
姜姒心头一暖,仰头伸手握住李氏的手,“二婶婶费心了。”
李氏却叹了口气。
“其实在收到你寄的信说要来汾阳之后,婶子我一直有些担心。”李氏话音顿了顿,没提她在担心什么,反握住姜姒的手,继续道,“如今见到你,总算是安心了。人生在世,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今日随你一道来的那郎君便是裴家的大郎吧?”
迎着李氏关心的目光,姜姒轻轻点头。
李氏笑了笑,眼里满是对青年的赞许。
“那裴家大郎看着是个不错的,模样俊俏,而且听说年纪轻轻便在军中做到了都尉,是个有能耐的。我冷眼瞧着,方才你俩一道儿进来时,他眼里只顾着瞧你,生怕你从轮椅上摔着了,可见是上了心的。”
姜姒微微赧然,垂下了脑袋,没好意思解释说也许那只是青年对表妹的关心罢了。
李氏见她低头不语,犹豫了片刻,终是将想劝她放下裴三郎的话又咽了回去,拍了拍她的手背,只道:“以前的事儿,过去便过去了,就莫要再放在心里了。以后好好过日子,老太太,还有婶子我都为你开心。”
姜姒以为是在说让她不要沉湎难过于腿疾不能走路之事,轻轻应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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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祖宅,前院。
程勇谢绝了姜明义的再三挽留,顾不得姜明义脸上跃然而出的遗憾,借着裴珏回来的时机托词有军务要忙赶紧脱身。
“我的个乖乖,以前没瞧出来这姜别驾竟是这样好客的一人。”程勇脸上犹有余悸,大倒苦水,“不过是顺手送了一程的事儿,谢两句差不多得了,咋这么能聊,茶都喝了几茬,可憋死老子了。”
“幸好有你来救老兄我,不过两三句理由便搪塞过去了。”程勇拍拍身旁人的肩,比了个大拇指,“好兄弟!”
裴珏道:“程将军客气了。”
程勇闻言,握拳锤了锤裴珏的肩膀,故作不满道:“哎哎哎,你这才叫跟老子客气!帮我出主意把黑巾帮的贼子一网打尽不说,临了又帮老子抓了一伙小贼,还为此负了伤。”
“这汾阳城里的治安要是好转了,得有兄弟你一份苦劳。你却还生分地叫我程将军,简直不把老子当自己人!”
裴珏眉间掠过一丝无奈,“程兄。”
程勇赞许地点点头,很满意这个新鲜出炉的称呼。
插科打诨儿完了,说起正事的程勇脸色稍稍严肃了些,“后面的那帮小贼我回去会拷问的,至于裴老弟你说那逃了的为首之人,可有什么具体的线索?譬如样貌身高之类?我好尽快叫底下的兄弟们把告示张贴出去。”
裴珏一袭白衣卓然而立,闻言清隽的眉眼闪动了一下。
“那人名唤赵猛。”声线微沉。
……
送走程勇后,裴珏从下人们口中得知三小姐正与姜二夫人一同探望在慈和堂卧床养病的老太太,问清路后便也朝着那边而去。
因姜老太太喜静,从前院通往慈和堂的路颇有段距离,中途经过一片满是假山的小花园。
丛丛假山林立之处阴影重叠,与婆娑摇曳的树影交织在一起,成了掩护身形的绝佳场所。
横穿小花园的石板路上,裴珏蓦地凝眉驻足,锐利的目光停留在某处角落,视线锁定在那鬼鬼祟祟跟了许久的身影上,语气微凉。
“出来。”
鬼祟人影似是一顿,随即扭扭捏捏地从假山后钻了出来。
来人一袭桃花缠枝的嫣红云丝长裙,秀气脸庞上望向这边的双眸端的是眼波盈盈,嗓音娇软地喊道:
“姐夫。”
第19章谁不晓得堂姐早已心有所属
姜沁似是特意精心梳妆打扮过了一番,白皙脸庞上已不见城外偶然相遇时的狼狈泪痕,取而代之的是妆若桃花的胭脂艳色。
“姐夫……”
喊出这二字时,姜沁语气顿了顿,眼中似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忿闪过,但很快便被掩盖了下去,只听她柔声道:“还未谢过今日城外的相救之恩。”
几步之外的裴珏眉眼冷淡。
“不必。”随即转身便走。
姜沁的一番媚眼抛给了瞎子,心底顿生气恼,咬了咬唇,提起裙摆追上去想要拉住面前人的衣袖,却被迅速侧身避开,伸出的手腕滞在半空中,只好尴尬地挽了挽鬓边的碎发,掩饰地嗔道:
“说起来,那日听你提起已故的忠勇县伯,那也是我三叔。我唤姜姒一声堂姐,你自然便是我的姐夫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生分呢?”
话里话外看似透着股埋怨,实则句句语气亲昵。
裴珏闻言驻足,姜沁见之一喜,却不想脚步刚动,下一刻便被面前传来的冷漠声音钉在原地。
“手足不顾,耻与为伍。”
姜沁挂在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
裴珏的声音实际上并不带什么情绪。
就像他这个人一般,无论离得近了或是离得远了,都难以分辨那藏在淡然神色下的真实喜怒。
或许这句话并不含什么讽刺的意味,但正是因为语气平淡,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才更像是一记重重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姜沁的脸上,将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阴暗心思全都一语道破置于朗天白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