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追杀案的兇手死了,初步判断是自杀。
按理说,一个在犯下大罪后有轻生念头的人会二度自尽并不奇怪,但据说王一德是趁人不注意时将一隻铅笔捅进颈动脉,等被人现时,已失血过多抢救无效。
唐迎乐很疑惑,「他不是被銬在床上吗?哪来的铅笔捅自己?」
总不会是作者要砲灰死,就「神来一笔」吧?
「我怎么知道?也不知道看守的员警在干什么!」老张气冲冲地坐上警车,在引擎的啟动声中拋出一句埋怨,「操,又要以兇手身亡结案了!」
尖锐的警笛划破云霄,车子顶着红蓝交错的警示灯匆匆赶往医院,唐迎乐坐在副驾驶座上,皱眉看着飞流逝的街景,思绪却停留在老张说的话。
去年的连环姦杀案是以兇嫌何簫的死亡结案,如今街头追杀案的兇手王一德也自杀身亡,而被害人陈鈺昌还恰好与何簫同一天生日,生前突然运势大跌,被兇手错认为害死妹妹的强暴犯而遭到杀害,这误认的情况也与莫名被七位女鬼纠缠的何簫类似。
该不会……这两个案子有什么关联吧?
他想起陈鈺昌临消失前的求救,还有无名女鬼对陈鈺昌由恨转惊的态度,心中预感渐浓,便传讯给莫笙,让对方赶紧去堵王一德的亡魂。
在两人决定联手后,莫笙就坦承三天前之所以会去苗栗,就是为了与一位同为六月六日生且莫名霉运连连的人面谈,但幸也不幸,在亲自看过那人的面相,又依对方至今做过的重大决定仔细推算后,他确认此人註定有这一段低潮期,并非遭人篡夺命格。
「要换命转因果是有条件的,不只要生辰相近,还需挑选对方的气运,不能比自己差,否则没有意义,但也不能太强,否则会遭到反噬。」莫笙当时说:「我哥虽然辛劳刻苦,但命中有大机缘,如果没有意外,他今年就能福来运转,往后一生顺遂,对方要的就是这个气运。」
「都一生顺遂了,兇手也不需要再抢别人的命运了吧?」他跟着问。
莫笙摇头,「如果那人愿意从此安分守己,的确能照夺来的运势走下去,但若他恶心不改,继续祸害别人,那他不管拿到多好的福份,都会很快被消耗掉,必须要再找合适的替身。」
而连环姦杀案的死者一个比一个惨,可见兇手心性残忍,绝无停手的可能。
唐迎乐越想越心惊,陈鈺昌的人生转捩点正是今年年初,离何簫去世才不到三个月,倘若真是被人换命,那就表示兇手在那短短期间又造了不少孽,也不知有多少女孩被害。如今王一德也死了,想要进一步确认疑点,就得趁鬼差来之前拦下对方的亡魂。
为了能让莫笙顺利拦截亡魂,他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帮对方在警方和医护人员的眼皮子底下开檀作法,甚至连汤姆克鲁斯的倒吊大法都脑补出来了,但谁知车子才抵达医院的停车场,他就收到对方回讯,表示已经混进去准备招魂了。
hat?
他顿时一个惊天大问号。
现场不是被警方封锁了吗?莫笙怎么混进去的?难不成是反派男主的金手指之一——隐身术?
这个疑惑一直到他们赶到现场都没有解开,唐迎乐穿过重重包围边打量四周,都没见到莫笙的身影,最后他来到病房外,从门边探头看了一眼。
此时,王一德的遗体已被盖上白布,病房里除了大滩的血跡比较吓人外,就没有任何亡魂,也不知是鬼差已经来了又走,还是莫笙早到一步抢先下手了?
他收回目光,正想传讯给莫笙确认时,就瞥见一道佝僂的人影。满头灰的妇人正了无生气地坐在走廊一角,望着对面的墙壁呆,空洞涣散的神情彷彿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牵动她的心神,无可恋,亦无可求。
週身纷扰,阴阳眼中的人们重影交叠,唯独老妇的脸上始终爬满泪痕。
唐迎乐望着她,没由来地感到一丝心酸,也不知是受到什么驱使,竟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低低地喊了声:「妈。」
王母一愣,混浊的眼珠亮起丁点光芒,却又再看清楚眼前的人时转为疑惑。
唐迎乐也愣了愣,反应过来自己喊错了,不由脸皮一烫,赶紧纠正:「王妈妈,你……」
想了想,也不知能安慰什么,他只好尷尬从身上掏出一包面纸,结结巴巴地说:「请、请节哀。」
王母没有回答,逕自垂下眼皮,继续望着墙壁呆,唐迎乐明白对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大概就是警察,正巧有人在叫他,便将面纸塞进她的手里,快步朝老张走去。
「什么事?」刚走到老张面前,就与一位女护理师错身而过。他动作一顿,立刻偏头看去,现对方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还算冷静,然而,看似客气有礼的外表下,却藏着极度惶恐的灵魂,半透明的重影目光闪烁,如惊弓之鸟,似在提防什么。
老张注意到他的动作,也沿着视线望去,「那是第一个现兇手出事的目击证人……滷蛋,说一下你问到了什么。」 滷蛋是张小队的另一名侦查员,个头矮小,刚放完病假归队,脸上是明显肝衰的蜡黄,一双狭小的瞇瞇眼下还有两轮又黑又沉的眼圈,并由内到外、由重影到肉体都散着空洞阴沉的气息,唐迎乐与他初见面时就曾以为自己又见到鬼,差点扔出一张莫笙送的符纸大喊:「恶灵退散!」
「喔。」滷蛋无精打采地拿着本子过来,目光呆滞地张了下嘴,重影却打了个极度毁容的呵欠,然后死气沉沉、黏黏糊糊、不清不楚地说:「朕能叫滑黑美,鸡年饿死啪睡……」
唐迎乐囧然无语。
这到底在供三小(说什么)?
老张也一掌挥了过去,飆出一口台语,「哩係(你是)含滷蛋喔?好好讲话!」
「啊不然我怎么叫滷蛋?」滷蛋抓了抓一头乱,稍微睁大瞇瞇眼,勉强打起一点精神,将唇舌的运动弧度扩大一些,儘管重影依然睡眼惺忪,语气也拖拖拉拉,但好歹能听清楚内容了,「证人叫黄惠美,今年二十八岁,在医院任职四年,今天下午四点零九分例行查房,现病患王一德颈部插着铅笔,就紧急喊人抢救,不曾现任何可疑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