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眼神就像是蛇盯上獵物,銳利又熱切。雖然兩人隔著不短的距離,但芮婭能輕易地通過他翕闔的唇瓣讀出他所說的話——「我就知道。」
他知道什麼?迫於這小男孩的氣勢,芮婭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兩步。
第3章伍氏孤兒院
看著里德爾繞過對面的水池,從遠處欺壓而來,芮婭無端心虛。見鬼!半大的孩子罷了,她在心虛些什麼?
芮婭給自己壯了膽,挺直腰板:「湯姆,你知道什麼?」
小里德爾先生在她身前幾英寸處停下,腔調怪異,「你真是個。。。虛偽的人,說一套、做一套對嗎?難怪你願意接近我。」
儘管這個時候湯姆·里德爾不願承認他不是這個孤兒院唯一的「能力者」,可事實擺在面上。他和芮婭·安,同樣都是特殊的。並且這個姑娘比他狡猾地多,知道蟄伏、隱瞞自己,甚至在課堂上故意說些與事實相反的話。
「我不懂你的意思,湯姆。」芮婭不至於跟個刻薄的小孩子作對,捋清思緒之後,她掛上標準的笑,「你是個漂亮的男孩,我很喜歡你。」
喜歡?在伍氏孤兒院裡他沒有朋友,也從來沒人這麼讚揚過他,里德爾先生心中一跳,「你是想做我的。。。女朋友?」
芮婭愣了,西方的孩子都這麼早熟麼?
她知道艾米·本森會在睡前思考嫁給誰會比較幸福。原來男孩子也會有這方面的想法嗎?
「哦,湯姆,這些對於我們來說還太早了一點。我只是陳述事實,你是個很優秀的男孩。」
小里德爾先生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真是個擅於說謊的騙子!兩句話就把他糊弄住了,他低吼著,「不要轉移話題,我知道,你也是特殊的——至少不是蠢貨。可你不應該瞞著。。。大家。」
芮婭又有些心虛了,「湯姆,十分感謝你的誇獎,我怎麼特殊了?」
「你儘管否認吧,然後將我暴露在科爾夫人惡毒的管教之下。我保證,下次再去醫院,我不會是一個人。」
芮婭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科爾夫人已經不止一次為他請過精神病醫生。「湯姆,我想我們的身體都很好,為什麼要去醫院呢?」
「安,你給我上了生動的一課。」
小里德爾先生顯然沒學會情緒管理,憤怒的情緒難以抑制,「不要叫我湯姆!」
「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芮婭從善如流,「不過,如你所願,里德爾先生。」
兩人不歡而散,卻又同時在午餐上遲到。
廚房剩不了多少食材,「濃湯」里的肉塊並未熬化,早早被前面的孩子盛了乾淨。到芮婭這裡,只剩下殘羹冷炙:小碗洗鍋水配上冷硬的麵包。
她很生氣,泄憤一般撕咬著乾柴的麵包片,這甚至比不上她的早餐豐盛。而里德爾,則在和她賭氣——特意坐到離她最遠的位置上。
這例湯可真難喝!
芮婭回憶著兩人的對話,不是她故意隱瞞湯姆·里德爾,而是從心底里難以相信發生的一切。
從另一具身體重生,在她看來,這是無比荒唐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她的意識在無意間穿越了蟲洞,被送到了另一個宇宙里。又或者是回到了過去,回到了1936年的英國倫敦。
從發現自己能控制燭火大小開始,她就在不停地試探,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生活在真與假之間並不好受,今天發生的事更加出她的預料,會說話的南瓜藤。。。
前世的她從來都是理性的,現在的她卻忍不住多想:去母親所在的醫院做義工的時候,她接觸過幾個精神疾病患者,他們之中,大都記憶錯亂;有些會以為自己有能力,有些則會給自己幻想出朋友、家人,而有些就跟她如今一樣,假裝和動植物交流。
她之前並不認為湯姆·里德爾有病。他只是熱衷於幻想罷了,沒有朋友、沉溺在自我世界的人很可能會這樣。可患病是個由淺入深的過程,前段時間,她還會因未特殊的能力而沾沾自喜。
這也是芮婭害怕的——她並非十歲的孩子,在這個孤兒院裡並沒有同類,和室友艾米之間交談時她需要時刻偽裝,長此以往,又跟幻想有什麼不同?
她用勺子不停地攪著碗裡的清湯,里德爾已經收拾完了,他從未抱怨過孤兒院的飲食,至少比她要樂觀。
「真沒想到今天落在最後的人是你,這些孩子,真沒一個省心的。」瑪莎端著科爾夫人用完的餐具回到廚房,將這一摞盤子堆在芮婭面前,「這是你遲到的懲罰,我想不是什麼難事,對嗎?」
「是的,瑪莎。」芮婭喝光了碗裡的剩湯,「你儘管去吧,我會把廚房清理乾淨。」
「但願如此。」瑪莎下午要去市場採購,「希望我回來之前,你能將一切打理好。」
這哪裡是孤兒院,芮婭活得就像個女傭,她長大後也會變成和瑪莎一樣的人嗎?哦,她得變成有錢人,只有錢才是能夠全心信任的東西。
科爾夫人在上午的文法課里受了氣,將整個下午都改成了勞動時間,芮婭就像是蔫兒的葉子,打不起精神。
孩子們大都喜歡勞動課,不用聽枯燥乏味的課文,更不用見到科爾夫人嚴厲的面容。提著水桶舉著抹布,遊蕩在孤兒院的每個角落,他們可以悄悄地玩起捉迷藏。。。甚至相互比較著誰的擦地度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