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我宣布,本次市级钢琴比赛获得第一名的,就是高三二班的江言同学!恭喜江言!他以其无可挑剔的技艺,深深打动了我们每一个人。他的演奏,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情感和力量。他不仅展示了高超的技巧,更传达了音乐的灵魂和生命。愿江言同学的音乐之路越走越宽广,也愿你的才华和努力,永远都能被世界看见!”
电视机里,主持人刚宣布完冠军得主,台下便掌声雷动,久久不停。
少年意气风发,身穿量身定制的黑色燕尾服昂首上台,自豪地举起手中水晶奖杯,浑身都在发光。
“假的,都是假的!”
坐在地毯上的江言嘶喊着拿起手边的水杯,狠狠砸到电视屏幕上。
伴随哗啦一声,摔碎的玻璃碴混着清水,溅到少年裸露在外的脚腕,瞬间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几个不深不浅的细小伤口。
声音引来别墅的女主人。
开门,中年女人看着眼前的凌乱,止不住叹了口气。
好像对于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她眼中露出担忧之色,默默走到江言身边。
这时佣人们也闻声跑了上来,她们手里拿着药和簸箕,进来就开始收拾。
轻车熟路的样子,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接过药瓶,女人蹲在江言跟前,用沾了消毒液的棉签,默默为他处理着伤口,语气无奈又心疼:“儿子,半年过去,你也该从那场车祸中走出来了。”
少年眼神空洞,听到女人的话后,更是忍不住喉咙哽咽起来。
“妈,我真的不懂,我那么喜欢钢琴,为什么那场车祸偏偏要伤我的双手啊?如果可以,我宁愿断的是双腿,是肋骨,那样至少我还是可以继续弹琴。现在我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就连活着都找不到意义了。”
那些江言一直努力压抑的情绪,最终还是跟着控制不住的泪水,顺着消瘦的脸颊淌落下来。
中年女人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只能心疼的抱住他颤抖的肩膀,轻拍少年单薄的背脊安慰道:“别说傻话,妈知道你心里难受,想哭就放肆地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母子两人相拥而泣,而他们身后,是满墙的奖杯和奖状,那都是江言从小学到高中参加各种钢琴比赛赢回来的。
直到佣人们将屋子从新收拾干净退出去,女人才松开他,“去洗把脸吧,你也该回学校上课了。让我来看看谁是最耀眼的人啊?原来是我的阿言呢。”
少年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起身离开。
回到a大,江言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寝室,而是转而去了后身一处荒废已久的教学楼。
杂草丛生,黄叶挂在树枝上,秋风一吹便沙沙作响。
自打出院后,他就特别喜欢一个人坐在顶楼的窗台上,看着外面暗淡的景色发呆。
回想半年前,自己刚被保送进a大继续进修钢琴专业时。
新闻报纸都在报道,声称江言是翡市百年一遇的天才钢琴家,未来一定会名震世界,登上维也纳金色大厅,开办属于他自己的钢琴演奏会。
那个时候的他,仿佛真的拥有了所有。
名声、赞扬、鲜花以及朋友,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围绕着他,直到他参加了那场野外郊游。
直到现在,江言都还清晰地记得,那颠簸崎岖的山路,和大巴车翻下土坡后,车厢里弥漫的那股柴油味,
少年伸出修长的十指做弹琴状,试图在空中重新找回弹琴的感觉,但最后却都以失败告终。
这双曾经为他夺下无数荣誉的手,现在已经连一个简单的练习曲都弹不出来了。
江言放下不住轻颤的双手,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从万众瞩目到坠下神坛。
仅仅一场车祸,就令他十几年的日夜苦练付诸东流,简直荒唐!
如果他曾经没登上过山峰的最顶端,没看到过那些令人沉醉的景色。
如果他一直站在山脚下,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大的落差,也更能接受自己现在的平庸了吧?
双腿悬在腐朽的墙外,江言看着铺满落叶的地面,身体又向前倾了一些。
就这样跳下去吧,死在这个桔色的秋季,与这幢无人问津的废弃大楼,一同落入枯败。
正当江言闭上眼,准备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时。
身后的某间废弃教室里,竟突然传出阵阵钢琴曲。
这乐声孤独又窒息,就像置身于连绵的阴雨之中。
江言仿佛看到一个打伞的少女,她的手里拿着一只即将凋谢的玫瑰,正一步一步迈向死亡。
这是他从未听过的曲谱,突然就令江言生出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
翻身回到楼内,顺着琴声的来源,少年推开走廊中间,那扇紧闭的灰白色木门。
偌大的教室里空无一物,唯有一架被破旧的木质钢琴,被遗弃在房间正中央。
肮脏的灰尘,为这架钢琴披上一层薄纱。
伴随琴声,江言居然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色婚纱的少女,正背对自己站在窗前。
她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月光中,残缺腐烂的拖尾一直延伸到钢琴下面。
“你好?”
随着江言试探性的打招呼,旁边的琴声戛然而止。
眨眼间,少女也不复存在,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