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到了8月中旬。
周六那天,林爱卿接到她妈的电话,说老爷子在家里等她,让她赶紧收拾收拾回去。
一听在‘家里’,林爱卿下意识以为是在半山别墅那个家里,临出门前,她妈的电话又打来了,特地提醒她老爷子在她们家,不是在别墅,别跑错地了。
林爱卿不禁犯嘀咕:莫非出了什么大事,老爷子自乔迁那日后,就再也没去过她家,今天怎么突然上门了,实在有古怪。
她带着满腹疑云赶去江南春小区,一进家门就换了张又惊又喜的笑脸,撒娇道:“爷爷你可真是稀客啊,你老人家要来好歹提前通知一声嘛,我们也好准备准备,迎接你嘛。”
林本初也乐呵呵地说:“那你交了男朋友,怎么也不事先通知我一下呢,我也好高兴高兴啊!”他面上虽笑着,语气却透着不满。“怎么对爷爷我还藏着掖着啊?”
老爷子已经知道了,谁给报的信啊?林爱卿悄悄地看了她爸妈一眼,只见她爸一脸无奈的坐在老爷子边上不一语,活像刚被教导主任训完话的学生,乖乖顺顺。她妈倒是神情自若,只是微微蹙着眉,有些不悦。
“爸,瞧您说的,爱卿可是你的大孙女啊,她谈对象怎么会跟您藏着掖着呢,肯定是第一时间带你跟前,让你给把关把关的。”相较林方正,吴丽华并没有那么畏惧林本初,再加上她自认老爷子有愧于她,说起话来,自然也就有恃无恐了。
林本初吹胡子瞪眼:“说得好听,那爱卿都带男朋友回来吃饭了,我怎么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呢。”
“嗐,对门的那个邱霞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会乱嚼舌头,你可别听她瞎说八道。”吴丽华笑着看了林爱卿一眼。
林爱卿:哦,原来是对门邱姨说漏了嘴,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哦,她不知道情况,那你肯定知道了,那你跟我说说吧。”林本初不依不饶,他朝林爱卿招招手,“站着干嘛,坐爷爷身边来。”
林爱卿听话地坐过去。
吴丽华从容不迫地把事情掐头去尾地说了一遍,“两个孩子才处不久,再说现在的年轻人脸皮子薄,不到最后谈婚论嫁的那一刻,哪敢轻易地就见家里的亲戚呢。”
吴丽华这话说得实中有虚虚中有实,她自认没骗人。可林爱卿心里却开始打鼓了,要说爷爷不知道这事也就罢,如今他知道了,这事就得另说了,而且他光听到她交男朋友的事却不让他知道,就已经心生不满了,那要是知道她已经跟人领证了,那还得了。
“亲戚,我是亲戚啊,我可是她爷爷!”林本初一脸严肃地看向大儿子,“老大啊,事情是你媳妇说的那样吗?”
“呃,是啊……”林方正在吴丽华犀利目光的注视下,心虚地答道。
“你们夫妻俩啊,唉,爱卿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这人不管谁介绍的,总要先带回来给家里长辈过目一下,各方面都合适了,才有谈下去的必要,不然不是浪费时间嘛,爱卿现在可没那多时间浪费……丫头,你谈的这个对象呢,爷爷一定要先见见才行,我绝不允许你再出现像爱贤那丫头那样的状况。”
林本初对杨觉哲不是很满意,虽然那小伙子长得相貌堂堂,谦逊有礼,在他面前表现得十分完美,哪哪都好,但越是这样,他才越觉得不真实,想让老二家上心再考察考察。谁知这家子却回他个措手不及,说爱贤孩子都有了,还考察个什么,让她们快快完婚才是正经事。这也是林爱贤和杨觉哲为什么那么着急订婚的原因。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林本初,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不过这也不禁让他反省,是不是当初那个决定太草率了,才会逼得老二一家病急乱投医,连爱贤的终身幸福都不顾了。老二这一头已经来不及挽回了,现在最要紧的是爱卿,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步爱贤的后尘。
其实,林爱贤是真心喜欢杨觉哲,谎称怀孕,不过是怕爷爷阻拦罢了。至于林方堂也不是不顾女儿幸福,他们不过是尊重女儿的选择,顺水推舟而已,所以林本初完全不需要自责。
林本初并没有把林爱贤怀孕的事情说出来,这不仅关系到她女孩子的名声,也关乎他林家的声誉,未婚先孕这事要是传出去,他老脸往哪搁呢。
所以当林爱卿一家听到他说“我绝不允许你再出现像爱贤那丫头那样的状况”,自然就以为他说的是爱贤仓促订婚那事,由此可见,老爷子并不满意那门婚事,所以才会想来她们这里补救。
可是,事情已经来不及了。林爱卿一家三人面面相觑。
林方正抬头看看老婆,又看看女儿,眨了下眼,意思说:“要不还是招了吧,趁老爷子上门来,坦白从宽。”
吴丽华第一个不同意,回瞥了林方正一眼,意思说:“我不同意啊,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现在不打自招,不就半途而废了吗,你要是敢说你就试试。”
林爱卿咬唇,左右打量爸妈,眼观鼻鼻观心,见他们两人无声争执,很是无奈,她真想把事情和盘托出,就怕把老爷子吓出好歹来。果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纸包不住火啊,本想闷声把婚结了,把孩子生了,谁知怀了个假孕不说,还让老爷子知道她有了个男朋友,看来言澈是藏不住了。
就在三人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时,林本初突奇想:“丫头,趁今天周六,你让那孩子到家里来吃饭,让我也见一见。”说完,也不等林爱卿回答,便向吴丽华问道:“丽华啊,今天上菜市场买菜了吗,还没买的话,让老张去张罗。”
“买倒是买了,就是简单了些,不过爸你这也太突然了些,人家孩子未必有空啊,要不改天,改天约个时间让孩子在外头饭店摆一桌,请你吃顿好的。”吴丽华借口说。
“我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啊,你就爱整些虚头巴脑的,让人家孩子破费,我看在家里吃就挺好,不过你说得倒也在理,突然把人家叫上门确实有些不妥,听说那孩子还是个警察,工作挺忙的吧?”
林爱卿忙说:“是挺忙的,今天还在单位值班呢。”她想说这样的话,老爷子总该打消念头了吧。谁知他竟笑着说:“哦,值班啊,那值班也得吃饭啊,那我们去给他送饭总行了吧。”
林爱卿不禁怔住了,这也行,老爷子真是越老越古怪了,想一出是一出,“不用了吧,他们单位有饭吃。”
林本初不耐烦地一瞪眼,“送饭是重点吗,那不过是顺便的事情,我要看看那小伙子到底是圆是扁才是重点,你不要给我推三阻四,你也不要紧张,我私下先偷偷去瞧瞧,如果那小伙子是个好样的,你们再深入了解也不迟,否则就赶紧散了,不要在错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知道吗。”
这话说得已经太迟了!林爱卿一家三口在心中异口同声叹道。
打定主意后,林本初大手一挥,开始分配工作,“你,赶紧给那孩子打电话,说你要带饭给他,让他等着,别急着自个儿去吃午饭……老大啊,你去厨房给丽华打下手,赶快把午饭做出来,我们吃完好去送饭……老张,你去给我泡壶茶来,哼,来了这么久了,连口茶都不给喝。”
“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这事,我去泡我去泡!”林方正讪讪地笑着。
“忙你的去吧,早干嘛去了,这个时候献殷勤。”林本初没好气地说。
无法,林方正只能悻悻地陪着老婆下厨房去了。
“还是我来吧!”林爱卿笑着打圆场。奈何老爷子却不领情,反而催促道:“你快给我打电话去,万一他午饭吃饱了,我们还怎么送。”
林爱卿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才十点半,估计早饭都还没消化完了,怎么可能那么快吃午饭。不过老爷子目不转睛地督促她,她也只能照办了,拨了言澈的号码,告诉他午饭就别在外头吃了,她过会就给他送过去。
言澈那头挂了电话后,奇得探出窗外,想要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吴丽华夫妻俩在厨房里做饭,林本初和林爱卿爷孙在客厅里喝茶,这三代同堂温馨的画面,还是第一次在这屋里出现。
因为要赶着去给言澈送饭,所以一家子都安静地吃饭,并不闲聊。林爱卿就着菜往嘴里送了口饭,心想一样的菜,怎么炒出来口味差那么多。
才吃完饭,林本初就迫不及待地催促林爱卿出门了,多休息几分钟都不肯。“你们两个就不要跟着下楼了,回去休息吧,我们自己下去就行了。”
目送公公女儿进了电梯后,吴丽华终于忍不住掐了林本初以下,生气地朝邱霞家大门看去,“她什么人到底,别人的家事乱嚼什么舌根啊,这下好了,计划全被打乱了,这事让你爸知道了,那两口子肯定也就知道了,想悄无声息地把事做成怕是不能了。”
被掐疼的林方正“哎呦”一声,也没好气地说:“话又不是我说得,你迁怒我做什么,再说这事瞒着爸本来就不对,你还是好好想想,万一他知道爱卿证都领了,我们却连招呼都没跟他打一声,该怎么跟他交代吧?”
“交代,那我正好也让他给我个交代,他当初也没说领证这事要他点头知道啊。”吴丽华讽刺地轻笑一声,“再说了,我爱卿结婚这事我又不怕你爸知道,我怕的是你那个狡诈的弟弟弟妹知道,不过让他们知道了也无妨,大不了大家明面上斗法,我倒要看看谁更胜一筹,总不至于我吴丽华一辈子都背运吧。”
林方正识趣地没接茬,他有自知之明,口舌之辩他这辈子就没赢过,尤其事以来,妻子更是咄咄逼人,他根本没有胜算。于是只能妥协道:“气大伤身,你别动不动就生气,快回去吧,一大桌子的碗碟没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