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微拂,晨曦透过了云隙洒下点点青芒,琉璃瓦泛着银亮的光,飞檐宛如上穷碧落下黄泉之势陡峭耸入了云霄,屋脊辗转延绵不绝。树叶浮动,轻飘飘落下几片。树下有低低的喘息声,温柔若水,缱绻如梦。
“……屈平。”悠悠的叹息伴着口中呼唤的名字,东方颢的声音低哑,唇际有着丝丝笑意。齿轻咬他的唇,唇与唇撕磨碰触着,便是不舍分开。
“也不怕我把病过给你?”屈平低低开口,语气里尽是宠溺和无奈。“就是想你早日康复。”东方颢感受着屈平温暖的气息,与他微烫的额相抵,低沈的声音里带着轻笑。
“你唉——咳、咳……”屈平刚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因刚才那长长一吻使他气息变得紊乱,呼吸也不是那么顺畅。
看他稍稍别过脸去低头轻咳,东方颢一怔,赶忙扶住他想拉他坐下,屈平只是摆了摆手。该死、自己怎么竟忘了他的咳嗽,只顾一个劲越吻越深……
“我没事。”屈平这时平复了呼吸回头看他,笑着抬手抚平他拧紧的眉道。东方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打断。
“皇上——”一个小太监匆匆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朕不是吩咐过谁都不准进来的么?”东方颢瞪着他。“可、可是……”小太监被他突如其来的迁怒吓得后退了一步,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屈平看了看东方颢,只微微一笑,便转头问那小太监道,“什么事?”
他的声音向来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小太监先看看他,再看向皇上,这才说道,“是……娘娘她出事了。”
“怎么?”屈平不由担心地皱起了眉。东方颢却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皇甫衾面色苍白,双眼紧闭,静静地躺在柔软的羽榻上。意识逐渐恢复,她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娘娘她似乎是一心求死……好在奴婢发现得及时……”皇甫衾的长睫微眨,她想起自己是在温池里沐浴的时候……她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因她当时确有轻生的念头。
“她现在怎么样了?”她听出那是皇上的声音,她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被褥。他是否已经更加厌恶自己?她不敢想。
“……娘娘已经脱离了危险,很快就能清醒过来。”只听太医说道。一阵脚步声过后,皇甫衾似乎感觉有人来到了她的身旁,也听见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她睁开眼,看见的是冷着一张脸的东方颢,还有他身边的屈平。
清澈的眼眸,从容的神色,仿佛是看透了世事的一种云淡风轻,抬眼间一切便渺若浮云。
他——连生死也能看透吧……生又如何,死又如何,得不到的始终得不到——终究……是自己太傻,所以无法看透罢了。
皇甫衾闭了闭眼。“我先出去了。”见她醒了,屈平便对东方颢说道。他的声音温和,完全听不出任何情绪。东方颢”嗯”了一声,同
时抬眸看他。见他转身便要离开,皇甫衾突然动了动嘴唇,轻轻吐出几个字来,说道,“……对不起,屈太傅。”屈平的脚步一停,他低下
头叹息了一声,然后缓缓回头看她说道,”你并没有对不起我。”皇甫衾看着他摇了摇头,”其实皇上他……早就和我说得明明白白,说他永
远不会爱我,是我自己执迷不悟……”她苦笑,视线慢慢转向了东方颢。他脸上的轮廓一贯冷硬,坚毅的嘴也抿成了一条直线,狭长的眸一
片深沈,可每当他看着屈平的时候,眼神里的温柔却丰富了整张脸庞,表情亦显得生动。
“若说执迷不悟……朕又何尝不是?”东方颢的声音低沈,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显得异常柔和。他看着皇甫衾,低声道,“你应该明白朕的,不
是么?”
屈平这时轻叹着转身离开。——因为无论颢儿他说什么,她都注定要伤心。“莫回首,云飞风起,望神州,此意仗江月……龙鱼悲啸,不暇
顾诗愁……”风信子在园中冒出了淡紫色的影子,风吹动,显得有些飘零。一起一落之间,风云皆变了颜色,宫廷深处,不闻鹧鸪。她走了
。狭长的眼里始终只有他的身影,他注视着他说道。他点头,却是无言。
——为何这世上总有许多孤独之人?突然想到了敏姑娘,想到了青子和他的叔父,也想到了那
日自己在小寨中的遐想。那种金芒,那样耀眼的光……他不禁闭上了眼。
——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谁让他独独舍不下眼前之人呢……
终幕01
太后薨逝哀诏下的第二日,太原传来捷报,钦命大将军皇甫倾擎将白银王一干叛军处死于汾阳城,二十万叛军半数归降,叛乱已然平定。
那日,东方颢率群臣亲于午门亲迎皇甫倾擎凯旋,丹陛乐声中,一路行至干清宫殿。皇甫倾擎并没有在朝礼中见到屈平,就连现在筵席上也不见他的身影。
——他不是应该已经回来了么?就杯与唇之际,皇甫倾擎心中想着。
“皇甫将军这次立下了大功,真是可喜可贺,容我敬将军一杯。”边上走过来一位官员,笑着向皇甫倾擎敬酒。“祁尚书言重了,如果叛乱不能平定我的麻烦可就大了。”皇甫倾擎笑着说道。
“皇甫将军说笑了。”正在这时,皇甫倾擎看见了屈平。屈平是由长廊步入庭院的,他一见皇甫倾擎就朝他点了点头。皇甫倾擎只是看着他。
只见他先走到皇上的身边和他说了些什么,皇上附耳听着,面上也没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抬眼看了看屈平,忽然笑了一下挑了挑眉,又对屈平说了一句话,屈平也是微笑点头,之后他才走向自己。见他向自己而来,他也不由迎上前几步。
“大人。”“皇甫将军鞍马劳顿,着实辛苦你了。”见了他,屈平微笑着说道。
他一身丞相官服,负手而立,显得几分清静几分简约。
“大人的气色……”皇甫倾擎仔细端详了他一阵,越发觉得他此时的脸容中竟带着一种大病初愈的苍白。屈平听他这么一说却忽然皱起了眉,看着他抿了抿唇垂下眸,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皇甫倾擎不由问道。
屈平的脸色平静,可眼底神色复杂,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掺杂着,似乎还纠结着一种自责。
他抬眼看着皇甫倾擎静静地说道,“因为我的缘故,令妹离开了皇宫。”
皇甫倾擎愣住。
屈平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转身从酒桌上取了一个干净的酒杯,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他执杯在手,对皇甫倾擎说道,“一切皆是由我而起,我在这里向将军致酒赔罪。”
皇甫倾擎又是一愣,随即唤道,“大人——”屈平没有理会,只是径自将酒杯置于唇际,一饮而尽。见他又斟了第二杯,皇甫倾擎伸手阻止道,“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