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又有方士從竹簡殘片中辨認出,上面是他祖傳下的丹方,進而發現丹方被盜。
所有的一切匯聚在一起,組成了一個事實。
黃冠子根本不是方士,就是一個騙子。
他或許會些醫術,但根本不會煉丹。
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他居然偷偷換掉上貢給帝王的金丹,同時又偷竊別人的丹方,想要自己煉製金丹。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告訴嬴政——你被騙了!你被騙了!你被騙了!
這是始皇的憤怒,是方士們的狂歡。
這下子,他們徹底直起了腰杆,可以大聲地告訴始皇,我們煉的丹藥效果槓槓的。
而經過始皇親測,金丹確實有效果,他找回了當年吃金丹才有的熱血沸騰感,金丹讓他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十歲。
在這春暖花開的日子裡,始皇和方士們的關係,瞬間回到了黃冠子出現前的蜜月期。】
扶蘇在幾日前總算得到詔令,可以回咸陽,此時正停在途中的一間客舍看仙幕。
突然看到這樣的內容,他再也顧不上其他,連忙叫護衛收拾行李上路。
他必須以最快的度趕回咸陽。
另一邊,扶蘇擔心的嬴舜華和嬴政卻依舊湊在了一起,坐得極近。
「你這不是在殺黃冠子,你這是在殺朕。」嬴政看著仙幕中的一幕幕,心情極為複雜。
要說憤怒,他沒有。
要說開心,那更不可能。
平靜,這種時候如何平靜。
此刻,唯有「複雜」二字可以形容嬴政的心情,形容嬴舜華給嬴政的感覺。
周圍的宮人全都匍匐在地,就怕帝王一怒,他們全都跟著遭殃。
就連蒙毅,也努力縮小存在感,不敢在這種時候惹怒帝王。
唯有嬴舜華,有一種「這一刻總算來了」的感覺。
或許前世的嬴舜華不了解自己,但今生小心翼翼活著,走一步看十步的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反思。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被壓抑到極致的靈魂,最後爆發出的反抗和瘋狂到底能讓人黑化到何種地步。
最後一次,就讓她最後再壓抑一次。
「不,我是在殺死我自己。」嬴舜華突然撲進嬴政的懷裡,一隻手抱住嬴政的腰,另一隻手指著仙幕,委屈地哭訴,「阿父,你看,仙幕中的舜華過得多苦啊!」
嬴政低頭,平靜地看著懷中怎麼看怎麼弱小可憐無助的孩子,平靜地問:「苦到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去死?」
「難道阿父沒有看到嗎?仙幕中的舜華,正在變成您啊!」嬴舜華用一雙蓄滿眼淚的大眼睛仰望眼前這位前世今生都崇拜的帝王,「她殺了黃冠子,殺了自己的一切,強迫自己成長為父親一樣的帝王。」
嬴政問:「她就那麼想要成為帝王?」
「她已經沒有退路可以走了。」嬴舜華的大腦是理智的,心卻已經開始悲傷,「追隨她的人不會允許,大秦帝國的未來不會允許,死去的朱喜不會允許,她哭泣的靈魂不會允許。」
「為了那些不允許她後退的人,為了她的帝國,她唯有毀滅一切,從頭再來。那一定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殺人,她一定悲傷又恐懼。」
「是神明先拋棄了信徒,所以信徒只能屠神成神。」嬴舜華用雙手緊緊抓住父親的衣服,用顫抖的聲音問:「阿父覺得,仙幕中的舜華做錯了嗎?」
「不,是朕的錯,是朕沒有看清自己的孩子。朕沒有看清胡亥,更沒有看清過你。」嬴政隨手指著一個角落說:「到那邊去跪著吧。」
嬴舜華可憐巴巴地看著老父親。
老父親面無表情地看著仙幕,不為所動。
嬴舜華癟癟嘴,放開老父親的衣服站起來,一步一步地朝著角落裡挪,可憐巴巴地唱,「小十一啊,地里黃啊。剛出生啊,沒了娘啊。唯一爹爹,還要她跪。」
嬴政被她唱得煩,冷聲呵斥,「你嘀嘀咕咕些什麼,這麼不情願跪,就滾回公主府閉門思過。」
沒活埋了這逆女,已經是天大的恩德,她居然還敢唱歌抱怨。
嬴舜華無比老實地說:「主要是女兒怕現在跪了,待會仙幕內容再說點什麼,阿父想懲罰也沒得罰啊!要不我還是先站著,一會好跪。」
「那朕就讓人棍棒伺候,吊起來打。」嬴政氣得重重喘了好幾口粗氣。
「哦!」嬴舜華明白,這一關算是過了大半,只要後面的仙幕內容沒有出現比眼睜睜看著始皇死這樣的大事,她就會沒事。
嗯,在一心想要長生不老的始皇大大心裡,應該沒有什麼比生命更可貴的吧!
應該吧!
【「第一件事,光耀帝殺了黃冠子。為了殺死她自己,殺死她和始皇之間最後的父女感情。那麼第二件事呢?」皎月嘆道:「第二件事非常簡單,簡單到無數人都陰謀論地懷疑過光耀帝做過推手。」
嬴舜華徹底放棄和扶蘇爭奪太子之位這一年,扶蘇因為惹怒始皇,被貶上黨郡做監軍。
那也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一直閉門不出的嬴舜華,第一次踏出公主府,親自去送扶蘇,同時送上一把劍。
只見仙幕中,嬴舜華身邊就帶著一個姬恆,靜靜站在城門口,遙遙等待著騎馬而來的扶蘇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