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也是她最终下定决心离开公府的原因。
她这颗心,热烘烘地贴了人家这么多年,如今早已冰冷。魏姜是个好丈夫,从不曾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若她不曾如此倾慕他,若她不是以为他也曾倾心于她,俩人大约也能够白头到老的。
只是她奢求过多,反而走不下去了。
回去的路上,崔瑾珠一路没什么话,杨越之觑了觑她的神色,自己脸上便也带了些不安。随后他试探着悄悄伸出手,拉拉崔瑾珠的衣袖。
崔瑾珠抬眼看向他,便听到他一脸小心地说道:“想吃糕。”
崔瑾珠打开他的手,想了想却还是吩咐了下去。
马车没过多久便停下了,只是看着车窗外那似乎20多年都不曾变过的酒楼,崔瑾珠最终还是走下马车,进了门去。
她带来的人迅速将酒楼清场,随后她便走到顶层的那间雅间中。
她还记得她刚入女学,那年八月十五,沈俾文便是为她定了这间雅间。可谁知当他兴匆匆带她来,却发现这雅间被他人所占,他还发了好一顿脾气。
想到那时发生的事情,崔瑾珠便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沈俾文这人面上看起来一副和气样,可内里却是个有脾气的。万事心里有主意,真想要劝服他,可要花上许多力气。
那些年与他在一处,小事上她做主,至于大事她大多却都是听他的。因为在很多事情上,他执拗得犹如一头倔牛,撞上南墙也拉不回。
崔瑾珠一边想着,一边坐到了一旁的一张椅子上。看着这空空荡荡的雅间,她却恍惚沉浸在当年的喧闹里。
而此时站在她身旁的杨越之,看着崔瑾珠脸上露出的淡淡笑意,却也想起那次崔瑾珠伤后第一次出门,他带她来这儿。他便是像如今这般看着她,而珠珠的目光,却时不时看向另一边的沈俾文。
所谓天之骄子,说的大约便是沈俾文这种人。上天不愿在任何方面苛待他,他天性聪颖,家中和睦,父母兄弟齐全,交游广阔,知己无数,最终却又能取得心爱的女子。即便逝世多年,也不曾被忘却。
此时杨越之仿佛觉得自己好似又回到了那十六年间,他永远只能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人夫妻恩爱。每次听到他们的消息,那些字句便如一把钝刀将他整颗心,片片凌迟。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无法停止去打探她的消息。
而如今他终能抱得美人归,可美人的心,却永远不在他这里。
今天晚上回去,杨越之不知为何便生了病。之前那次大病之后,他一直生龙活虎,从不曾像今日这般虚弱。
这回他又发起了烧,整个人烧得糊里糊涂。崔瑾珠看着焦急不已,只能命人不断用冷水为他敷面,擦拭身体各处。可杨越之却在迷糊中不断喊冷。
崔瑾珠无法,只能讲他的头抱在怀里,一边替他敷额,一边小声安慰他。
半夜,杨越之从昏迷中清醒,看着躺在他身边的崔瑾珠,脸上带着的疲惫倦意。他忍不住艰难靠过去,将对方搂进怀中。
鼻尖嗅闻着她那熟悉的味道,听着对方规律的呼吸,杨越之心知她正在熟睡中。
他将脸轻轻贴到对方脸颊上,感受着对方微凉的体温,忍不住满足地叹息了声,可想起白日里的事,心中却依旧赘赘泛疼。
他用双唇小心摩挲着崔瑾珠的脸颊,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用沙哑的声音低声呢喃着,“珠珠,珠珠——沈俾文能为你做的,我也能做。你忘了他吧,好不好——”
杨越之一边说着,一边手上使力紧紧搂着崔瑾珠,像是要把她嵌进骨子里。
崔瑾珠维持着规律的呼吸,眼睛却看着明黄的床顶。耳边是男子呼出来的灼热气息,还有渐渐濡湿的肩头。
直到对方的呼吸逐渐变得规律,还将半个身子压在了她身上,她才抬手将薄被盖在对方身上,随后轻轻摸了摸他还有些微湿的脸颊。
擦掉对方沾染在眼睫处的泪珠,崔瑾珠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随后才与他头靠头,闭上眼,真正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