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鸳进门没多久,最受不了这样的管束,还是忍不住站出来讨公道:“那我们姐妹就任他说了?”
金先生没理她,而是先对瑟瑟发抖的杜太太说:“你哥哥今晚上还会来家里吃饭,你知道他爱吃什么。”
杜太太吸吸鼻子,恭敬地说是。金先生又往满脸不忿的宁鸳那边斜过去一眼,轻飘飘地说:“脖子上戴的项链该有一斤重了,亏得你还有力气说话。”
宁鸳抬手摸到戴在颈间的项链,血珠一样大的珍珠宝石串联,在他眼里跟刑枷没有区别。面对真正的自家人,他只是催促似地说:“别看了,上你的学去。”
金芍雪哦一声,也没和唐蒄说再见,回房收拾东西去了。金萱嘉喝了两杯水才缓过来,等到她不辣的时候,苏缃给尚樵的鸡汤端上来了,唐蒄也沾光得了一碗。
金先生看着那两碗鸡汤,像是有感而发:“妄想做什么飞上枝头的美梦,那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鸡就是鸡,它变不成凤凰。没本事,就只能任人宰割。”
他猛地抬头,也不知道是看到了谁,拿起手边的盘子说:“话说回来,落了毛的凤凰还不如鸡。记挂着往日的风光,忘了自己不过是个物件,主人不高兴了——”
他松开手,盘子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响得所有人都能听见。金先生坐直来,毫无征兆地说:“金萱嘉。”
“怎么了,”金萱嘉转向他,隔了几秒又叫,“爸。”
他平静地说:“化验结果,拿去给宋迤看吧。”
43?雀栖枝
◎有妈的孩子像有妈的孩子◎
这是唐蒄有生以来吃过的最漫长煎熬的早饭。金先生说打几棍,金峮熙没多久就被人架着回来了。他伏在椅子上,众人继续吃东西,这一回没人敢再说话。
金萱嘉正对着金峮熙的位置,实在目不忍视,没有抬头。金峮熙没有说假话,恰好这段秘辛不该公之于众,所以他才因为说真话被打。金萱嘉囫囵把食物咽下去,给宋迤和唐蒄使了个眼色,逃也似的躲回房间里。
唐蒄和宋迤本就不想多留,匆忙解决掉盘子里的东西就跟着金萱嘉上楼了。在熟悉的房间里,金萱嘉难得地放松下来,把那份皱巴巴的化验报告递给宋迤。
“硫代苯酚。”宋迤照着念道,“剧毒。”
唐蒄毛骨悚然,一歪身子坐下来:“我居然没死。”
宋迤没有多看,只是问:“二少那边怎么办?”
金萱嘉撑着脑袋低声说:“我觉得他没有怀疑金峮熙,不然早叫人把他弄死了。他干了那么多……那么多事情,想要他命的人又岂止是金峮熙一个。”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担心是北京那边的人。”
唐蒄伸手把报告连同宋迤一起拨到自己身边来,踟躇着问:“这个硫代苯酚,很容易就能拿到吗?”
宋迤垂手放下报告,说:“我不懂化学,但我知道这个东西被涂在你喝过的杯子里,杯底杯壁上都有。”
唐蒄也是一知半解,抬头看着宋迤问:“那酒里有什么?你昨天跟我说酒里肯定是有毒的。”
宋迤诚实答道:“酒里有乌头。煮成汤掺在酒里。”
“一个是中药,另一个是化学品,两样同时出现不伦不类的。”金萱嘉嘟囔道,“原来乌头还有毒,我妈常吃的药方里就有这味,怪不得抓药的时候那么小心。”
“你妈?”唐蒄挠挠头,“这事牵扯的人好多啊,酒由金三少爷托朋友和女朋友带进门,金二少爷斟的酒,酒里有金小姐娘常吃的药材和听都没听过的化学品。”
宋迤补充道:“还有劝二少敬酒道歉的胡太太,杜太太的兄长杜横江。他儿子在金陵大学当化学助教。”
“杜横江跟我爸有什么仇?我猜就是北京的人,他们不甘心失势……”金萱嘉说到一半才注意到宋迤的眼神,意识到唐蒄在旁边,只好说,“行,我不说这些。”
她的话题中断得十分突兀,唐蒄不敢多问,怯怯地摸出昨晚宋迤送到她手里的信封,小心地放到桌上:“昨天晚上我收到这个信封,听宋姨说你也收到了?”
金萱嘉低头看了一眼,飞快地抬起头说:“昨晚小爱走的时候说家里佣人接到封信,她以为是内华达的笔友寄来的,高兴傻了非要回去,到家发现是手指甲。”
她顿了顿,犹豫不决地说:“你和她都收到了三块,只有我得到的是四块。加起来刚好是十个手指。”
“你是不是觉得,这像是黄——”唐蒄搓搓手,又抬头看宋迤,“昨天是谁把这两个信封送过来的?”
宋迤没收到东西,比其余两人冷静:“是家里的佣人,底子干净不会有问题。东西是外人求她转交,天太黑,那个人用围脖挡着脸,听声音知道是个女的。”
金萱嘉问:“难道就是我们上回看见的黑面人?”
“早知道那天我就跟你们一起去了,我跑得快,说不定能抓住她。”唐蒄攥紧两手,转过头不看宋迤,急促地说,“更不会,更不会被宋迤当成嫌疑犯。”
宋迤心下不定,不露痕迹地后退半步。金萱嘉不耐烦道:“你不会到今天了还拿这件事来说话吧?”
“不会,都收到这个了,哪有心思想别的。”唐蒄丧气地拍住信封,烦闷道,“都是生生扯下来的,不知道有多痛。是谁在装神弄鬼,寄这种东西来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