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将扇子用作暗器,用最坚硬的扇骨,朝着陆启正断指伤处飞过去。他内力尽失是事实,和他四肢健全,一招一式用得出来,十数年练就的准头也轻易不会消失,他与陆启正之间不过咫尺距离,将扇骨准确戳到伤处,还是做得到的。
陆启正别在齿关里的惨叫终于是忍不住了,“陆棠鸢!同为男子,你难道不知道男子之情最是靠不住?你如今投敌卖国,到头来都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于外人而言,陆棠鸢和拓跋枭之间的同盟是那样不堪一击,陆启正总是无法放弃策反陆棠鸢,他的认知里,陆棠鸢绝不会甘心屈居人下,毕竟是曾经争王夺储的人,怎会成了一个“后妃”,相信了拓跋枭口头的承诺。
陆棠鸢不屑解释,何况他自己都不明白,没有契约,没有筹码,他怎就如此笃定,拓跋枭会到做到。
且不论男子之情是否最不稳妥,就论帝王家,当人接近权力巅峰的时候会有多么背信弃义,他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吗?
他事事小心,一件事准备三条后路,如此谨慎地活了半生之后,竟也信了一个毛头小子的口头承诺,要不是陆启正,他还没有意识到。
“来人,就将他悬在城头之上,两个时辰喂次水,看大崇皇帝,愿不愿救他。”
他没再开口去争辩,怕显得自己蠢笨,被情爱之事冲昏了头脑。
而且,这也算是给陆启正留了一门念想,让他以为自己还有被游说的可能,自己真的被他说的话给动摇了心思,只要存了这份希望,陆启正就不至于吊在城门几天就寻死觅活。
只是他不知道,他此番不争辩,也让拓跋枭以为,他会有所动摇。
城门处距离村镇还有好些距离,陆棠鸢入中军帐小憩,如今已出北疆千里,虽已暮秋,午后这段时间也暖洋洋的,陆棠鸢脱了外披的斗篷,“大崇什么都不好,唯独风景好,日光好,宜居。”
他不过随口感叹,毕竟北疆地处极寒,他从初秋时就穿上冬衣了,尤其拓跋枭不在,他恨不得把床褥都铺在一层汤婆子上再睡,有一日实在太冷,他又不想动弹,非要在内室里烤火,要不是落月谨慎,在旁边备了几盆子水,他差点就把都兰殿给烧了。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尤其是他方才并没有反驳陆启正的策反,拓跋枭正慌着呢。
“哥哥,到时候全天下都是你的,你愿意将都城定在哪里,我们就住在哪里。”拓跋枭赶忙接下这一话茬,不就是个宜居的地方,天下之大,他便把天下收入囊中,再供陆棠鸢挑选。
陆棠鸢根本就没把陆启正的话太放在心里,最多疑惑一下,你为何如此轻易的就信任了拓跋枭,但最多也就是这样,他还是会继续信任,继续帮助。
所以他也没听出拓跋枭的弦外之音。
陆棠鸢:“迁都是大事,要考虑通商道路、河道以及地势是否易守等,难着呢,哪能以我为先?”
他不过脚踏实地为拓跋枭考虑,谁知这人竟不领情。
拓跋枭一下子夺过他手里翻看的战况复盘,托着他的脸,非让他对视,表情严肃认真,甚至有些生气,“我为什么不能?哥哥,我万事都能以你为先!”
陆棠鸢:“又抽什么狗风…”
【作者有话说】
加班太忙
离心(二更)
“哥哥,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以为谁都像他们父子一样想称霸天下,可我只是为了给哥哥出气才走这一遭。”拓跋枭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任何的误会,毕竟仅他们两人之间发展感情就足够艰难,再容不下其他困苦了。
陆棠鸢把他的手爪子从自己脸上扒下去,“我知道。”
“可你没有反驳他。”拓跋枭讪讪地收回自己的双手,咕哝道。
陆棠鸢没有去解释这是怎样的谋略算计,毕竟他已然清晰拓跋枭是怎样一个被感性占据的脑子,与其大费周章地解释,再被怀疑是否借口,不如一句,“我知道不就够了吗?”
两人之间的秘密,两人之间的特殊性,这对于拓跋枭而言无疑是有吸引力的。
果然,拓跋枭高兴了,凑近他坐着,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好。”
两人无言休憩,陆棠鸢闲不住,没一会儿就又拿起拓跋枭写的败局复盘。
除了在信任拓跋枭这件事情上,陆棠鸢可以做到不求退路,其余的,他还是要谨慎谨慎再谨慎的。
比如陆启正在手也不可懈怠,万一那狗皇帝冷血到可以抛弃第二个儿子呢?陆启正不过是仰仗薛仲元,冷血如陆弘,爱情真的能让他甘愿放弃数十座城池吗?
作为北疆军队的一员,他希望陆弘心甘情愿,这样他们就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大崇都城,都城一旦沦陷,各地一定会有对陆弘不满的官员投诚,到时候只需要驯服几个刺头郡县就好。
但作为陆棠鸢本我,作为陆弘的另一个血脉,他并不希望陆弘答应他信件里的要求。
他好希望陆弘像放弃他一样,也就此放弃陆启正,就好像陆弘只是忌惮他功高盖主,而不是因为喜欢一个太监这样荒谬的理由,把他的前半生付之一炬。
他希望陆弘只是被权势侵占了心智,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残忍,而不是只他一个人像个丑角,是个工具,太过难堪。
拓跋枭安静靠着他,乖巧等他看完才开口,“哥哥,你就留在此处吧,现下你的存在已经暴露给陆弘,再随军同行,怕是要有危险。我们还是保持着三城的距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