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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第1页)

——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

狡诈又天真,心软得像神女,又慧黠得似精怪,像在蜜糖中缠裹着见血封喉的剧毒,让他无法自拔,又对他一击致命。

薄唇翕动了两下,他刚想说些什么,可药性已经发作,眼前一片模糊,隐约间,他似乎看见她的唇瓣动了动,可声音却很是渺远,还未能分辨出来,人已彻底昏晕了过去。

沈妙舟早有准备,在他倒下去的刹那稳稳扶住。

“卫凛,卫凛?”她试探着唤了几声。

卫凛毫无反应。

沈妙舟费力地将他搀到美人榻上,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喂他喝下半杯混着迷药的茶水,抖开薄被替他盖好,歪头想了想,忍不住又轻轻亲了下他的脸颊,再不犹豫,转身离开。

一夜过去,天色渐明,日光透过重重桃花纸,在榻前的漆砖上映出一片菱形的光斑。

身上的痛觉渐渐复苏,卫凛半梦半醒着,隐约听见细细碎碎的声响,似乎有人拧了帕子在给他擦汗,心脏猛地一坠,下意识攥住那只手腕,睁眼看去,“沈……”

刚唤出一个字,他看清了眼前的人,不安的预感灭顶而来,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凉透,他死死抓住长廷的手腕,急声问:“她人呢?可还在府里?”

话一出口,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隐隐发着颤。

“主子……”长廷小心地觑了他一眼,跪下请罪:“是属下疏忽,昨夜一时不察,郡主她扮成了那个小婢女的样……”

长廷话未说完,卫凛已经松开了手,扯过衣裳胡乱系上,跌跌撞撞地迈下脚踏,然而腿上一软,狠狠跌跪到漆砖上,长廷连搀扶都不及。

“主子别急!您这身上还有伤呢!”长廷见他这模样,眼圈都跟着红了,忙上前扶他起来,慌不择言地劝道:“郡主她,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属下这便去公主府把人抢出来!更何况郡主并非绝情之人,要不干脆等事情了结,咱们正大光明地八抬大轿娶她回来……”

卫凛身上使不出力气,只能勉强抓着长廷站稳,好半晌,他缓缓转头看向长廷,眼尾泛着红,语气艰涩,“她是去了大同,那样一滩浑水……这一去,早晚必与我反目成仇。”

长廷怔了下,心里难过得发疼,他家主子何曾失态至此?可支吾了半晌,却也只能干巴巴地劝上一句:“郡主聪慧,她定会明白的。”

卫凛极慢地摇了摇头,还没有作声,忽觉胸口窒痛已极,随即喉头一甜,猛地吐出来一口血。

长廷登时惊得魂不附体,不由分说地将他架回到榻前,“主子您先歇着,属下现在就遣人去追,定要将人带回来!”

“不必了。”卫凛叫住他,低低匀了一口气,声音发着颤,“她极擅易容,现下定已出城,你们追不回来。即刻去信给大同的密探,探听消息随时回报,还有,让他们在暗中给我护好了人,若是出了半分差池,从重严惩,绝不轻饶!”

长廷应了声是,匆匆退下去传信。

卫凛独自坐在榻前的一片光瀑里,周身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唇上还残留着柔软的触觉,昨夜她那般乖顺,难道只是为了给他下药么?

这个——小骗子。

他简直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好半晌,他抬手盖住眉眼,自嘲般地勾了下唇角,耳畔又响起那道似得意,似欢喜,又似骄矜的声音——

“卫澄冰,你喜欢我呀。”

是啊,他的心思当真是再明白也没有了。

这十年飘零,一路行来,他见过人心诡谲,受过明枪暗箭,可原来那些都算不得什么,这世间唯独此般才要他的命——

明明知晓她别有用心,明明清楚难有善果,也曾百般提防,可偏偏忍不住一步步泥足深陷,忍不住就这样清醒着沉沦。

第43章线索

两日后的清早,宁王幕僚从卫府离开不久,皇帝传召卫凛入宫。

暖阁里烧着地龙,又另摆了数个炭盆,卫凛掀帘入内,以他这般畏寒的体质都觉有些过热。

“寒玦,身上的伤可好些了?”皇帝裹着厚衣偎在炕桌旁,见他进来,抬眼示意刘冕赐座,“此番国子监生事,委屈你了,朕已命人把先前辽东贡来的人参送去你府上,可要好好调养一下身子。”

卫凛行了礼,淡淡道:“多谢陛下,臣并无大碍。”

皇帝打量他两眼,轻“唔”了一声,“私贩火器一案,余党追查得如何了?”

刘冕不动声色地觑向卫凛。

“不过略有些眉目。”卫凛神色看不出异样,继续禀道,“臣已遣人赴大同详查。”

皇帝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神情疲惫:“罢了,大同那边你亲自去一趟,给朕在暗中好好查一查,可还有人同瓦剌私贩火器。朕知道你身上还有伤,但此事唯有交给你去办才能放心,正好借着你闭门养伤的由头,避开旁人耳目。此案牵涉边防,务必查清。”

“是,陛下放心。”

入宫之前,卫凛便已猜到皇帝的意图,当下没有多言,领命退了出去。

透过窗格上的高丽纸,隐约看见他走出了景和门,皇帝抬手按了按眉心,忽然向刘冕道:“你说这二郎和卫凛可会是真如密报所言,暗中有些非同寻常的往来?”

刘冕心头一跳。卫凛是怎么想的,他现下还不大拿得准,但他自己可是切切实实想跟宁王搏一个从龙之功,冷不防听皇帝这样一问,难免自惊。

他细细掂量着,赔笑道:“宁王殿下孝顺本分,当年也是为陛下分忧自请就藩,想来不会这般失了分寸……”

皇帝闻言,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目光很淡,却隐有锋芒,“那依你的意思,是寒玦动了心思?”

听皇帝又唤了称呼,刘冕忙跪下请罪:“老奴不敢,殿帅对陛下向来忠心。”

皇帝不置可否,“朕知晓你和寒玦素有旧怨,自是不会向着他说话。”

刘冕低下头去,“老奴知错。”

安静了片刻,皇帝闭上眼,慢慢道:“朕这身子一日比一日不济,朝廷又生了些动荡,皇子的心若是野了,也是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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