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自己的郡主身份入宫求情,一来在众臣面前给皇舅舅送一个台阶,替卫凛减轻些责罚,二来她也可以顺势脱身。
倒是一箭双雕。
正想着,马车的车轮好像撞上了什么坚硬物事,车身猛地一震,沈妙舟还不及开口询问,只听车门外的七尧忽地一声惨叫,随即马匹就像受了惊一般,撒开蹄子向前疾冲狂奔。
沈妙舟和芝圆对突如其来的剧烈颠簸毫无防备,顿时被甩得坐立不稳,忽然“砰”地一声,芝圆脑袋狠狠撞上了车厢,沈妙舟一手将她拉起来,一手勉强撑住车壁,急声大叫:“七尧!七尧!”
叫了半晌车外都毫无反应,马儿跑得竟越发癫狂,沈妙舟强撑着身形,一把推开车门,却根本不见七尧的身影,怕是他早已滚落车下,而抬眼一看,马股上竟赫然插着两支梭镖!
马儿本就吃痛,只怕镖上又淬了什么能让马匹发狂的药,当下发了疯一般在小巷里横冲直撞,沈妙舟仓促间卷起铺垫的一层厚厚银鼠裘皮,想和芝圆护住头脸,却不料,马车行到小巷尽头,猛地向左一拐,整个车身在巨大的冲力下狠狠甩向右侧墙壁——
“郡主小心——”芝圆为了护着沈妙舟,手上没能抓牢,整个人直接被甩飞了出去,狠狠摔在路旁的一堆落雪中。
“芝圆!”沈妙舟来不及拉住她,就随着车厢猛地撞向了巷墙,额角不知在何处重重一磕,眼前天旋地转,彻底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沈妙舟迷迷糊糊被痛醒,只觉身上阵阵发冷,难受至极,又隐隐嗅到一股梅花的清香,费力地想睁开眼,却发现双眼被黑布蒙住,什么都看不见,想要动一动手脚,更是惊觉双手被牢牢反捆在身后,稍一用力,绳子便割磨得手腕生疼。
沈妙舟心下一慌,想起先前有人让马匹发疯狂奔,自己撞头昏迷了过去,现下她是在哪?是谁劫掳她来?
又捆手又蒙眼,不会是卫凛。
应当是卫凛的仇家,冲着卫府马车下的手。
心脏砰砰急跳着,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试着用技巧解开捆缚双手的麻绳,可那绳子捆得极为精巧又结实,似乎是掺了牛皮制成,完全无法弄松。
就在此时,身前忽然响起一道凉飕飕的年轻男子声音——
“你醒了?”
沈妙舟全身一凛,警惕道:“你是谁?”
话一出口,她才发觉自己嗓音已经嘶哑,说话时喉咙里火辣辣得疼。
“你就是卫凛新娶的那个夫人?”那人不答反问。
还不知此人有何目的,沈妙舟抿紧了唇,没有轻易作答。
那人似乎也并不在意,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脸上逡巡了几个来回,评价道:“怪不得卫凛会对你有所上心,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
尽管眼前蒙着黑布,还是能感受到他轻蔑打量的目光。
沈妙舟只觉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忍不住暗暗恼火。
好在那人很快调开了视线,冷笑了一声,“嘶,说起来,我也很想看看,卫凛那厮到底舍不舍得救你。”
沈妙舟抿了抿唇,小心地试探他有何图谋:“你是要以我作饵,诱杀卫凛么?”
那人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讥诮道:“卫夫人如何以为,卫凛那种人会为了你而轻易以身犯险?我不过是要拿你和他换一点东西罢了。诱杀么,我倒是想,就只怕你这个筹码还不够重。”
沈妙舟:“……”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真的要生气了。
那人继续道:“你也不必害怕,我和你并无仇怨,只要卫凛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我便放你走。”
沈妙舟蹙眉问:“我的婢女呢?可不可以先放了她?”
“我原也没动她,只绑了你一个来。”
沈妙舟微松了一口气,小心和他周旋,“可是你又怎知我够分量,能让卫凛和你交换?万一他不舍得换,你岂不是白忙一场?”
“他既然会带你去灯市口的面摊,那待你便是有些不同。”那人答道。
沈妙舟微微一愣。
她想起那晚和卫凛去吃夜宵时,曾感觉有人在背后盯了她一眼。
所以那不是她的错觉,是真的有人在暗中窥探?
她这般想着,便也直接问了出来:“那晚是你藏身在巷子里?”
此言一出,那人倒似乎怔了一下,话音里有轻微的诧异:“……是我。怎么,你看见了?”
“没有,只是感觉好像有人而已。”沈妙舟摇摇头,继续问:“可那处不过是个寻常面摊,哪里就有什么不同了?”
那人倒也有些耐心,解释了一下:“每年三月初六,卫凛都会到灵泉寺上香,再去灯市口的面摊吃一碗面,有一回老头儿没出摊,他竟在巷口一直等到了深夜。”
那人顿了顿,冷笑道:“而且,据我所知,他还不曾主动带过什么人去那里。”
少见多怪,很稀罕么?只不过从前没什么人敢和这杀神亲近而已。
沈妙舟忍不住腹诽。
不过听他这样一说,她倒是大约能确认这人的身份了。
若是不出意外,他就是陈宗玄之子,郑老伯口中那个总喜欢缠在卫凛身后的俊秀小公子。
她暗查卫凛时有顺带见过他的名字,唤做陈令延。
他果然没有死。
不知当年卫凛是手下留情还是不慎疏漏。
依她想么,八成是有意容情。
……想到卫凛,却不知他眼下是什么光景。
沈妙舟抿了抿唇,压下乱七八糟的思绪,继续试探道:“那你应该也知道,皇帝要治卫凛的罪,他连自身都难保,又怎么能救我?”
“这就和我无关了。”那人阴恻恻地笑了下,“谁叫你嫁的人是卫凛?他一天不交出我要的东西,我就剁你一根手指。若是手指剁完了还不交,我便杀了你,把你埋在院中那几株梅树下,用你的血肉滋养它们,倒也算是你替夫君赎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