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她布的视频观赏性和实用性皆强,所以粉丝量已累积到两千万,点赞量已达九千万。在流量和商品橱窗给她带来丰厚收益的同时,也给她提了更高的人品要求。她恪守做人的底线,不把自己当是网红。不高调炫耀,默默做着自己认为有益的事。黄小芹深谙“高处不胜寒”的人生哲理,最接近底层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上次和林恒去维多利亚海岸花园观看他的那套房子时,黄小芹就赞扬小区里面的园林布置得好。由此产生的好奇心驱使,她很想到该小区周边的市场街巷拍一点视频素材。
一天傍晚,黄小芹下班后,她来到了大街上。夕阳还挂在西边的高楼上暖暖的照着,觅食的飞鸟在街边的绿化树间飞上飞落,惊落了一些枯黄的叶子飘到地面。
黄昏时刻也是人间烟火最浓的时段。到市场买菜的,接送小孩的,搬家拉货的,沿街推着小车叫卖的,到处人声鼎沸。不需墨水和费神创作便生成了活脱脱的人间“清明上河图”。
一边欣赏,一边择景而拍的黄小芹慢悠悠的在菜市场外的马路行走着。这个时候,马路边的一个老妇人吸引了她的目光。老人头全白了,双目双颊凹陷,两边眼角似乎渗着泪水。她蹲在路边一角,在一只铺开的编织袋上摆着诸如鞋垫、身份证外壳,线团橡筋小圆镜梳子等等小物件。老人家手里拿着一样东西,见到有人走过,就晃动着手中的物件兜售,口里喃喃自语:“一块钱一个,一块钱一个。”
但人们多是快步走过,很少蹲下来选购她卖的东西。可老人家还是像一个充满电的机械人一样,一遍又一遍不厌烦的重复这个动作。在一块钱都买不到半斤青菜的今天,她以年迈僵硬的身躯在努力的向生活争取着一点阳光。
黄小芹一边调整镜头拍过来,一边在老人面前蹲下。
“一块钱一个。”见到有人蹲下,老人家忙朝黄小芹挥动手中拿着的一对鞋垫。
黄小芹接过奶奶递过来的鞋垫,却打量起了奶奶。
“奶奶,您多大年纪了?”
“八十五了。”老人也许是习惯了手势表示,打着八和五的两个手势给黄小芹看。
“奶奶,您年纪这么大了,为什么不在家安心待着,再说这也卖不了多少钱呀。家里您还有其他的家人吗?”
“家里只有一个孙女了,没有其他的人了。我能帮孙女一点就算一点。”老人家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在家坐着也是闲着,卖点东西还能挣几块钱补贴家用。”
“那您孙女在做什么呢?”小芹的心被深深震撼了,这是相依为命的祖孙俩。
“她在物业公司上班呢,要到晚上七点才下班。”
“您今天在这里摆多久了?”
“从今天早上一直摆到现在了。”老人又朝小芹打了个7的手势。
“您从今天7点到现在吃过饭没有?”
“一个包子和水。”奶奶笑呵呵地说。
这些小物件对小芹来说并不缺少也用不着,要不她会全买了让老人早点回家。
这个时候,刚才还好好的夕阳不知什么时候被云层掩盖,天空渐渐转为灰暗,还在地面打转掀起一阵一阵的急风。黄小芹朝天空一看,凭着专业知识判断,就知道有大雨将要来了。
“奶奶,天要下大雨了,您还是早点回去吧。您年纪大了,被大雨淋湿了不好。”
雨将来时天暗沉得更快,老奶奶这下更焦急起来。“我孙女今早上班前开窗通风,现在都没关窗呢,我得赶回去。屋里遭雨吹了,我们今晚就没有地方住了。”
老人忘了自己没吃过饭倒惦记着孙女的房间没有关窗,小芹感到又气又可笑。生怕蹲了一天连饭都没得吃的老人家赶回去时产生意外,便替她收拾东西。可还没有收拾完,地面上不时有针尖似的头雨袭来。手忙脚乱的老人家颤巍巍站起蹲了一天的身体,不料却摇晃着往后面跌倒,吓了一跳的黄小芹赶紧扶住老人后仰的身体。
“奶奶,下雨了,您指路吧,我送你回去。”
“那麻烦你了,姑娘。”老人家叹了一口气对小芹说。
冒着不时打落下来的雨点,黄小芹一手拿着老人的货袋,一手扶着老人,顺着她指的方向匆匆忙忙的赶路。黄小芹挂在胸前的录制相机,也同时把夜幕下人间的狼狈和辛酸完整地记录下来。
奶奶的家在一条小巷子里,是一栋民国时期的老建筑。屋子很残旧,墙面被风雨侵蚀得到处剥落。如果不是亲自来,很难相信一般人认为富得流油的本地人,还有人住在残破的老屋。跟奶奶进了房门,屋内潮湿阴闷,弥漫着一股霉的味道。黄小芹放下老人的东西,看老人上二楼把打开的窗户关了。她便向老人家告辞要离开了。
“姑娘,这屋老旧,你莫见笑。留下吃饭再走吧。”
“奶奶,不用了,等下雨大了我不好回去了。有空我再来看望您。”说罢,小芹把随身携带的一点现金拿出来放在桌上,也不告诉奶奶,转身就想踏出门。正巧,一个女孩慌慌张张的骑着一辆共享单车在门外停下,甩了一头的雨水就进门。
“你是?”女孩一进门就撞见到黄小芹,满脸疑惑地问。
“我叫黄小芹,街拍时正好下雨,奶奶雨中行动不便,我就送她回来。你是?”黄小芹赶忙自我介绍。
“多谢黄小姐,真麻烦你了。我叫何玉嫣,屋里的这个老人是我的奶奶。我刚提前下班,赶路回到奶奶平时摆摊的地方没见到人,我还在担心她有没有回到家呢。”何玉嫣满心感激。
“你奶奶年纪大了,在外面总是不太安全,你还是提醒她少出去。”
“我都不知道劝她多少次了,她这细脑筋一直就这么固执,不听话。”何玉嫣无奈地笑着说。“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我爸妈在时还能管管她,我的话她是不听的。”
“何妹妹,真难为你一个人了。好吧,你回来了就好,照顾一下奶奶吧,我要回去了。”
“黄小姐,吃个晚饭再走吧。”何玉嫣挽留着黄小芹。
“谢谢,不用了,以后有时间时再说。”
“那你等我一下,我给你拿把伞。”何玉嫣说罢在老墙上取下挂着的一把雨伞,亲自送黄小芹出了门口,还走了多步,直至黄小芹要求她别送了,才挥手看她慢慢消失在蒙蒙雨夜中。
走了好远的黄小芹,有意识地回头一望,现何玉嫣还站在雨下目送着她,她的心里禁不住一热。玉嫣这人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孩。她不停地朝何玉嫣挥手:
“行啦,你就别送啦,回屋去吧,你看雨又把你淋湿了。”
何玉嫣点点头,这才开始转身走回屋里,把渐大的雨扔在外面。
大半年的时间又像晴朗的白天一样,被黑夜用一块巨大的抹布一抹便不见了。留心的人觉得每个日子都是沉甸甸的,得过且过的人,则是桌子上喝完了酒的空杯。
不知从那一天起,街上的置业中介变得越来越多,临街铺子,小区楼下商铺,在醒目的位置,都开有置业中介店。房产也变成像一日三餐中的猪肉一样,被每个人津津乐道。
人们也如搜到蜂蜜气味的蚂蚁,成群结队地朝有蜜的地方拼死累活的挤去。有的人手上有两套房,有的十几二十套。这些房子被握在一部分人手里,却不用来出租或居住,任其空置着,成为蚊子的新房。人们梦里的无数致富神话,都寄托在手头的房子中。而事实上这些空无一人的房子,有的从最初的五六千一平方,短短两三年涨到了两万多,涨了五倍以上。寄生虫也好,房奴也好,房子正如魔鬼般把一大群人往欲望之海的深渊里驱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