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早朝,年轻的帝王裹得比往常还要严实,脸颊上还残留着一丝滚烫的艳色,嗓子用了一晚上,不出意外地多添了几分沙哑。
对上内阁的老大臣一脸担忧的视线,朱见深羞窘地咳嗽了两声,再三保证会注意身子,免得受了凉。
汪公公也神不思蜀地眯缝着眼,昨晚上听了半晚上的墙角,又在慎刑司提审了半夜的犯人。
这会子,听着朝堂上大臣因为些鸡毛蒜皮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破口大骂,昏昏欲睡。
下了朝,还没来得及处置慎刑司招供的吴氏和一干从犯,朱见深就被周太后不好了的消息给镇住了。
听到慈安宫三个字眼,朱见深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暗了下去。
要不是这是他亲娘,就凭着昨个儿中的算计,他都不可能再踏进慈安宫一步。
想起昨晚上和贞姐儿的翻云覆雨,朱见深脸上的热意重新变得滚烫,腰眼一阵酥麻。
坐在龙辇上,朱见深的眼神四下飘忽。
见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羞窘,才急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悸动,免得在下人面前出了丑。
甫一进了慈安宫,浓郁的苦涩扑面而来,皇上原本舒展的眉头重新聚拢。
昨儿个把脉的小太医被周太后病的模样吓跑了,再次派人去请只会拼命地摆手摇头,推脱自己学艺不精。
没办法,只好把昨天守了皇上一晚上的方太医重新从被窝里掏出来。
方太医出身杏林世家,医术高明,祖上还曾治过疟疾,灭过瘟疫,最得意的就是一手金针使得出神入化。
要是连方太医这个院正都束手无策,那周太后这病就确实是没办法了。
方太医挂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无精打采地拎着四四方方的药箱,和皇上前后脚进了慈安宫。
瞥了一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周太后,打量了几眼,基本上能肯定是气急攻心引的中风。
遇上这种病,可没什么医治的法子。
说句不好听的,干脆躺在床上等死就是了。
方太医虽然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显分毫,按部就班地顺了一遍流程,捏金针的手一如既往地稳。
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周太后的额头,趁着周围人不注意用指腹一碾,红棕色的指腹染上一层白霜,露出来用脂粉掩盖的青紫。
方太医不动声色地遮掩一番,余光在大殿里一阵打量,像是什么也没现一般,老神在在地下针。
周太后的身子说丰腴都是抬举,从贵妃爬到太后,除了在瓦剌那几年受了点苦,其他时候靠着朱见深这个儿子,向来不会委屈自己。
当贵妃的时候不靠恩宠过日子,不用也不会讨好先帝,外加在民间和瓦剌的时候缺了油水,索性敞开了肚皮开吃,身子愈地丰腴。
平日里的膳食以荤腥为主,猪肘子红烧肉酱鸭顿顿都有,太医请平安脉时的劝诫全都当了耳旁风。
要是放在平常,依着周太后健壮的底子,生生气火也不至于就厥过去。
可一连几个月的风寒病病殃殃,身子本身就亏空的厉害,外加病人晕厥后被人随意挪动,一环扣一环,最终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方太医长吁短叹,似模似样地扎了两针,为难地脸皱皱巴巴成了一团。
要是当时病他就来下针,太后说不定还有救,可都这会子了,玉皇大帝来了也没什么用。
“方太医,太后怎么样?”
朱见深大马金刀地跨坐在椅子上,方太医难看的神色收在眼底,心里已经对周太后的病不抱什么希望。
方太医摸了摸羊角须,哪里敢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