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衛晉從小跟著劉氏四處打零工貼補家用,反倒養成了粗獷豪放的性子,他沒有入過私塾,腹中的那點墨水和一身功夫都是楊清教的。
他在武藝上面頗有天賦,往往楊清試練一遍,他便能融會貫通,舉一反三,如今功夫倒不在楊清之下,可在四書五經方面,卻是一竅不通,任憑楊清如何督促也無用。
兩人也算是一同長大的兄弟,楊清一時不忍,心軟了下來,「明日我去前面探探路,避免像今日這般中了埋伏,等我回來,換我保護殿下。」
他們離京已有十日,來時有輕騎五百,歸時卻不足百人,個個負傷掛彩,身上盔甲殘缺不全,可見路途兇險。
衛晉一聽來了精神,側手支撐起身體,急道:「你不要命啦?若是前面有埋伏,豈不把命丟那?那我娘白養你了!要我說啊,咱們還是一起走,雖說這些人不怎中用,身上還掛了彩,關鍵時候還能擋一擋不是?」
他覷了覷四周,確定無人,忽而神態嚴肅道:「實在不行,我們就跑吧!就這太子不值得我們拼命,說不定皇宮裡那位巴不得他死在外面呢,那你費這麼大勁帶他回去,豈不觸了皇上的逆鱗?」
楊清偏過頭去看咂嘴弄舌的顯帝遺孤,聽聞他也曾是雄才大略、風度翩翩的儲君,如今一言一行與市井之人相差無二,究竟是韜光養晦,還是流落民間後經受磨難所致?
不論真相如何,天下已定,他往後也只能是現在這個樣子。
灼灼烈焰映入楊清的瞳孔,卻照不進漆黑的眸底。
此行兇險,聖意難測,但只要他回去,便有萬眾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既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也讓旁人有所忌憚,不敢對他下手。
倘若皇上命他攬下這差事的本意就是沒想讓他活,那這便是他重回朝堂的唯一一條路。
火光映入眼底,楊清眸色一亮,握緊了拳頭,「我既揭了皇榜,就算一身血肉化作塵土,也要護殿下周全。」
他看向衛晉,話鋒一轉,「但你並不在此行的名單上,確實不值得搭上性命,你若是想走,我不攔你。」
衛晉最是了解他的性子,他若是心意已決,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算了算了,我衛家多半是上輩子欠了你的,我就再幫你護著他幾個時辰。」
從小到大,他就沒拗過楊清,也懶得多費口舌,乾脆一擺手接著躺下了。
衛晉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合上的雙眸忽的睜開,神色透著擔憂,「你可得活著回來,若是幾個時辰後見不到你,老子就自顧自的逃命去了,誰管他是什麼皇子太子!」
「我會回來。」
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想活。
楊清仰頭望月,看見的卻是黯淡星辰,像是上清宮中的鸞鳳承塵遮住了皎月,朦朦朧朧。
那夜,四周暗昧不明,血管似要爆裂開來,女子身上的清幽香味猶如凌遲之刑,割下寸寸肌膚,他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承塵上鸞鳳和鳴的刺繡上。
嬌軟的聲音在耳畔輕聲呼喚,「楊將軍,楊將軍…」
他初入朝堂,只知邑化關有一位姓楊的將軍,可他年過花甲,斷不能是公主殿下的心上人。聽聞他膝下有一子,戰死沙場,莫不是她的心上人是已故的小楊將軍?
許是他與那少年將軍又相似之處,才讓公主在宮宴上頻頻失言吧!
…
烏雲遮月,星光寥寥,清脆的馬蹄聲打破了寂靜的夜,可即便這般披星戴月的趕路,也不見楊清等人的身影。
時間拖得越久,景陽越是心神難安,睡意全無,她撩開車簾,目光落在彪悍的護衛身上,上次便是他帶人抹去車馬痕跡,幾日相處下來,知其能力出眾,是府上護衛總統領李滄,頗得皇姐信任。
「李統領,還需多久能追上他們?」
練武之人性子直,不會彎彎繞繞的東西。李滄摸了摸後腦勺,甚是為難,「回稟公主,以目前這度追上是不大可能得了。」
明明日夜兼程,怎麼會趕不上?景陽詫異的看著他。
她一副身軀都快顛散了架,眼瞼下面攏著一片烏黑,是連日趕路所致,可即便這般,結果還是不盡人意。
李滄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眼珠滴溜溜轉著,想著寬慰的託辭,「若是他們順利,倒是能早些迎上返回的隊伍。」
若是?順利?景陽不敢想這種假設。
從朝臣對此事避之若浼,梁夫人求她設法周旋,便知是九死一生的險事。
臨行前,皇姐又跟她言明此事厲害之處。
一個堂堂太子,何故會在東宮憑空消失?
皇兄這些年沒少尋他,又是誰幫他隱匿了蹤跡?
他如今又為何回來…這背後的勢力盤根錯節,註定此行不會順利,你可曾想過?
她確實不曾想過,雖說楊清會功成名就,命不該絕與此,可人定勝天,誰也不敢保證命數不會改變。
就如同本該活得好好的杜如冰,她應是嫁入將軍府,與楊清琴瑟和鳴,如今卻早早逝世,成了荒野木屋中的一塊牌位。
自她看見杜如冰的牌位,心底里便如洪水泛濫,愈發的擔憂楊清。
李滄心知又說錯話了,可與車再快也不如輕騎,且公主身軀嬌貴,顛簸不得,事實如此,他也只能憨憨的赧然一笑。
兩側踏踏的馬蹄聲與急促的隆隆車輪聲相比,顯得頗為悠閒,景陽立即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是她拖慢了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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