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伦之前瞧着6澂长相俊美,暗忖其姐必定也是难得的美人,此时免不了心中急切,连忙抬眼细看,见锦霞果真是国色动人,自是心情大好
然而锦霞上前见完礼,听明白6澂的意图,却漠然道“谁说我要嫁去柔然”
乌伦有些不确定自己听懂了没有,转向6澂,“她什么意思”
6澂盯着锦霞,“阿姐。”
她应当明白,他并非是想要擅自安排姐姐的婚事,而是想借此给予她一个离开齐国的机会。只要离开了齐国,他就能有让她彻底自由的法子
但锦霞态度坚决,转而朝乌伦行礼“王子身份贵重、雄姿英武,而锦霞身为寡妇、又是罪臣之女,着实匹配不上。”
乌伦沉下脸来。
柔然民风开放,娶寡妇和罪臣之女的人多了去了,锦霞这么说,显然就是推辞
殿内的气氛,霎时凝滞下来。
6澂正欲开口,却听萧劭缓缓说道“如此也罢,朕本也有意,要将朕的皇妹平城长公主,许配给乌伦王子。”
平城长公主
乌伦回忆了一下在夜宴上看过几眼的萧令露,虽不及锦霞美艳,但仪态端庄、颇有秀色,倒也很令人心动。
萧劭继续道“柔然的国书朕已看过,若能两国联姻、结为永好,南疆税粮将来便按国书上的提议与柔然互市。”
“真的”
相比起娶妻,乌伦更为看重父汗交代的互市任务,“就是说,如果小王娶了长公主,等大齐收复南疆,南疆进贡的税米还是能以一石五十钱的价格跟柔然互市”
萧劭颌,“当然。”
乌伦看了眼6澂,转向萧劭,“那既是如此,小王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但得回去跟随行的长老商议一下细节。”
他与6澂确实颇为投契,所以之前很爽快地应下了与锦霞的婚事,但如今锦霞执意不嫁,而齐国又另许了不错的条件,他着实没有理由拒绝。
乌伦起身朝萧劭行礼,又示意6澂跟自己退至殿外,解释商议议和细则。
殿内,萧劭判研地打量着锦霞
“这么好的机会,你当真不考虑”
他语气轻淡,眼神却是锐利,“还是说想在朕面前以退为进、装出毫无野心的模样”
锦霞抬眼回视着萧劭,扬了下嘴角,“一个人有没有野心,装是装不长久的。我是怎样的人,陛下难道从未曾做过判断吗若非如此,陛下又何必急于用亲妹妹代替我联姻柔然”
萧劭扶在座沿上的指尖轻敲,不置可否。
锦霞亦沉默了片刻,继续道“我从九岁起,就开始帮着母亲协理公府内务,往来人等、俱是南朝门阀世家大族,早已习惯了中原为人处世的一套。该对什么人说什么话,该为自己争取怎样的利益、如何争取,已经是融进了我骨血中的事。我毕生的野心,是要维系我母亲不曾得到过的荣耀与尊严、是要得到能保护珍爱之人远离危难的能力,这样的野心,无论是嫁给没有实权的柔然王子、还是投奔由阮氏把持的南疆,都无从实现。这样的回答,陛下,可否满意了”
这么多年来,一颗心早已长出了坚硬冷酷的外壳,可那些暗藏着的、无法保护母亲与未婚夫的悔恨自责,又何曾真的消失过一生所憾,一生所求,说到底,确也不外如是。
萧劭盯着锦霞若有所思,面上却瞧不出喜怒,半晌,侧望向帘影外不知何时而起的飞雪。
“你跟你的弟弟,倒是不太像。”
紫清殿内,阿渺对着铜镜看了半天,觉得嘴唇还是红的有些像泛了肿,思及昨夜种种,脸颊不禁再次滚烫起来。
霜华和雪影侍立一旁,将昨晚皇城遇袭的情况讲述给了公主。
阿渺早已从6澂那里知晓了他们的计划,闻言亦不惊讶,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问道
“皇兄还在承政宫偏殿那边吗”
霜华答道“应该还在。奴婢刚遣侍从去问过,说主上宣召了郑国夫人去觐见,眼下郑国夫人和6侯也都还在那里。”
阿渺听霜华提到6澂,嘴角轻抿了下,让人去取了把嵌羽毛的麈尾扇来,掩在颊边,往殿外走去。
霜华取过斗篷,跟了上去,“公主是要去求见主上吗”
之前偏殿那边传了消息来,说陛下召见了殷夫人,之后殷夫人就被高序带走了。公主现在过去,或许是想要为她母亲求情
阿渺顾左右而言他,“我就是出去走走。”
祈素教和殷六娘既然有心谋反,受到惩治理所应当,何况当初安思远的事,凉州和祈素教本就难辞其咎,眼下被五哥清理,她没什么可抱怨的。
如今凉州的周孝义已死,祈素教也再兴不起什么风浪,与柔然议和之后、北疆的局势将会是前所未有的稳定。只要再解决掉南疆的麻烦,那么整个华夏大地,都将是萧氏的王土。
而她和6澂的话
阿渺思绪纷杂缭绕着,不知不觉间,人已走到紫微门附近,一抬眼,恰瞧见了刚从偏殿出来的6家姐弟。
6澂正与姐姐交谈着,侧目间,见阿渺走来,眼神一瞬柔和澄亮。
阿渺却骤然顿住了脚步,红了脸,手里的麈尾扇迅挡到颊边,视线游移着不知该落向哪里。
锦霞有些领悟过来,看向弟弟,“你费心筹谋了这么多、又舍弃了这么多,就只是为了博一个跟她在一起的机会”
6澂收回凝濯的目光,转向姐姐“我跟姐姐不同,并不是放不下权势的人。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锦霞情绪不显地抬了下嘴角,在女官的引领下,徐步离去。
阿渺见6澂朝自己走了过来,忽而心头一慌,扭身踏入了一旁的庭园里,眼神飘忽地“欣赏”起四周的残枝枯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