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越乖顺的缩回来,默默的点点头,看着像个听话的大型犬,完全找不到不久之前在房间里逼迫傅云交代实底的气势。
他刚一回来,就见房中忽地燃起一抹蓝色幽光,极其微小,但是足以让门外的人看清其中的场景。
傅云蓦然蹲直了身体。
这是一个类似于厨房的地方,油渍斑斑的墙壁上挂满了厨具和刀具,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巨大的案板,案板上黑色血块凝结,四下里有苍蝇蚊子嗡嗡飞舞,时而停落在血迹上,无声无息。
案板前立着个瘦削的黑影,全身包裹在长衫里,看不清面容,是能看到他手中菜刀寒光凛凛,静静的立在案板上。
血腥气更浓重了。
傅云抬手掩了一下鼻子,继续屏息敛声的盯着门间的场景。
黑影俯下身,从地上捞起一个麻袋,那麻袋比他站起来的体积还大一点,他拎着麻袋的边角,重重往下一跺。
里面的东西轰然落地,连带着满袋子淅淅沥沥的血水,砸了一案板。
蓝璇神色痛苦的往后一缩,这可比被老师拎出去罚站血腥多了。
依形状来看,案板上现在躺着一个人,或者说,那是一个人形状的东西。
黑影手腕微动,掂了掂菜刀,案板旁微弱的蓝光反射在刀面上,那人微微一抬眼,鬼火般的色泽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下一个瞬间,菜刀骤然劈下!
案板上的尸体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冲击力,双腿一跳,猛然往上弹起,又垂落下来,血浆就顺着案板和桌子的边缘滑下去。
黑影变幻了一下拿刀的姿势,刀锋朝下,单手按住尸体双腿,从腰部开始切割,雪刃透过最外层的衣物,刺啦刺啦穿过血肉和骨节筋肉的组织。
最终刀锋停顿,案板尸体正式一分为二。
陈时越和傅云大气不敢出,蓝璇脸上神色目瞪口呆,几乎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
“你就这么恨他们吗?”角落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黑影动作一顿,下一刻岳歌语气轻快的道:“船长,您说什么呢?”
“不是头等舱的人要看观赏表演么,我这是给您分忧。”少女一手握刀,浑身血淋淋的笑道。
宗建斌船长在黑暗里静默半晌,一直没有说话。
“早上打捞上来的那条鱼清理好了吗?”岳歌放下菜刀,鬼火下的面容依旧清秀而漂亮:“让人拿一下吧。”
宗建斌终于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声音低沉:“你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岳歌微微一笑:“我上船前,是南京最厉害的绣娘,最会做针线活了,船长放心。”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傅云迅速起身,朝几人打了个手势,冯元驹和蓝璇分别侧身躲在隔间的门背后,他和陈时越不动声色的往黑暗里靠后退了一步。
很快有海员上来推门而入,几个人抬着一条几乎半人高的大鱼,鱼腥味和血腥味融合在一起,那味道难闻的能用惊悚来形容了。
他们进去后也没关门,傅云听见几个海员恭恭敬敬的对岳歌喊了声嫂子,就退出去了。
混乱的时间线和故事线在他脑海里转了几个来回。
傅云思忖半晌,似乎眼下比较难弄清楚的是岳歌的感情线和亲情线,和她有牵扯的男人已知有叶鞘和宗建斌,亲情线相关岳婉和陈小玲。
他正思索着,屋里又是砰然巨响,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震的人头皮发麻。
宗建斌始终没说话,屋内蓝火幽幽,烛灯下岳歌将剁鱼刀放在一边,新鲜的鱼血和死人的黑血沾了她一身。
她坐在那儿轻轻哼着儿歌:“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悠长的歌声在走廊里被不断的拉长,四下回荡,在这种场景下显得格外诡异。
陈时越慢慢的调和着吐息,心弦紧绷到了极点。
“这是什么歌?”宗建斌突然开口问道。
岳歌停住了歌声,傅云极其轻微的挪动了一下身子,使自己能重新看见门缝里的场景。
他这时才看到岳歌手上正拿着针和线,安然的坐在椅子上,将鱼尾和方才斩断的人体拼接,然后一针一线,再神色平和的将他们缝纫在一起。
银针穿过血肉,发出划过鱼鳞的摩擦声。
“《游子吟》。”岳歌温声道:“好听吗?”
宗建斌望着她:“听不懂,我是个没文化的粗人,但是你唱的好听。”
岳歌低头笑了。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的三春晖……”岳歌吟唱道,继而手中针线一顿,轻声道:“这是歌颂母亲的诗。”
“你想你母亲了吗?”宗建斌问。
岳歌眨了眨眼:“不想。”
“就是她把我和妹妹卖上船的,我想她作甚。”
宗建斌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怎么接话,房间里又响起岳歌的歌声,少女声线清而绵软,若不是地方诡异,其实是很好听的。
“那你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吗?”宗建斌看着岳歌手上一刻不停的针线又问。
傅云一怔,不觉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