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立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仿佛整个灵魂轻飘飘的悬在上空,似乎有一道天罗地网四面八方而来,从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就将他笼罩其中。
傅云为什么从来没跟他提过这事?
陈时越半晌才回过神来,平静道:“我是他的员工,我会转告他的。”
一直到这些人彻底消失在群山掩映中,樊老太太这才从石块上站起身,俯身从手提袋里拿了一束花捧在胸前。
雨丝缠绵打在她满头银发上,她方才把身边手下全都遣散了,此时雨幕里只剩她一个人。
樊老太太这个时候才终于褪去平日杀伐决断的气势,变得像个普通老人。
她叹息了一声:“老头子啊。”
“你要是泉下有知的话,肯定后悔当年娶我进门。”她说着莫名其妙的笑了两声,脸上浮现一丝怀念的神色来。
“如果你想保佑她们的话,那就尽管保佑吧,我一辈子没忤逆过你,当着外人没下过你面子,但是现在……”樊老太太停顿了片刻,低头苦笑出声:“也由不得你我了。”
“安家这些人已经从根里就烂透了,当年她们联手外人害死傅自明,虽说傅自明也不全干净,就任由她们去了,可如果我现在还不斩草除根的话,将来家破人亡的就不止傅云一个了。”她俯身将花束放在墓碑前。
“别怪我心狠手辣。”樊老太太低声说道。
周遭忽然挂起风来,掀落一地残枝枯叶,仿佛冥冥中无声有人在回应她。
樊老太太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任由风吹雨打将她鬓间白发吹拂凌乱。
“你拦不住我的。”
傅自明的墓坐落在山脚下,最便宜的那个分区,周遭明显比刚才山腰上的墓挤的多,碑挨着碑,仅仅给前来祭拜的人一个下脚的地。
傅云站在墓碑前,恰好手机铃声响起,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傅云接起来:“喂。”
“你好,我是灵异研究院新任校长费谦,是16级毕业生傅云同学吗?”那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傅云听到校长这个词的时候,周身冷了一下,紧接着他听见自己回答:“是。”
“我打电话来是告诉你,蓝璇同学的转学申请已经通过,她下个星期一就可以来上学了。”
傅云平静道:“是吗,谢谢。”
“还有一件事,魏南山校长刚刚卸任,学校也随之退休了一批老教授,年轻老师们不够用了,你愿意回来暂时帮忙代理一下实体驱灵课教师的职位吗?”
傅云的神色终于浮现了一丝惊异:“啊?”
“聘书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了,有意向的话你可以在周一送蓝璇同学报道的时候来找我,我们面谈。”
电话随之挂断,樊晓老太太已经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了。
傅云还没从巨大的信息量中反应过来,脸上维持着方才那个惊愕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过来。
“灵异学院打算聘请我做老师?”傅云茫然道:“我没有做梦吧外婆,这帮人是不是疯了。”
“我知道,他们学校的事我没太注意,但是当年扣发你毕业证的那个魏南山,确实下台了。”樊老太太道:“怎么,要回去吗?”
傅云没说话,低头摆弄了一会儿打火机:“回。”
“当年的事彻底放下了?”樊老太太问道。
“就是因为放不下才回的,总得给死者一个交代。”傅云抬起头朝傅自明的墓碑轻轻一抬下巴:“如果有一天有机会的话,我对他也一样。”
樊老太太沉默半晌:“你那会还小,未必记得傅自明怎么死的。”
“他招上的人不是你我能扳动的。”
傅云点点头,然后道:“外婆,六年前的你在姑奶奶们面前,也如同蝼蚁一般,随手就能摁死,你当年有想过有朝一日,你可以以一己之力让她们忌惮你至此吗?”
樊老太太:“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傅云矢口打断她:“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你六十岁的时候曾经觉得难以逾越的高峰,如今也都在脚底下了,我还不到三十岁,我为什么不可以?”
樊老太太望着墓碑,遗像上的男人清冷俊秀,眉眼间是和傅云十成十的相似,眼底神色很深,不见笑意。
“你什么时候对你爸的感情这么深了,非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把他当年的死因彻查到底?”
傅云想了想:“可能是你外孙我,马上奔三,年纪大了,突然开始多愁善感了吧。”
“谁知道呢。”
他懒洋洋的朝后挥了挥手,大步跨出墓园,朝着雨雾蒙蒙的前方走去。
傅云到家的时候,就看见陈时越坐在他二楼的房间里,目光呆滞的望着电话。
傅云一看他这状态,就把事情经过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亚当斯轮船重启调查这么大的事,一经发布,当年的不少相关人员第一个联想到的肯定是他,费谦给他打电话是打的私人号,座机的电话大概率是被陈时越给接到了。
“想问什么就问吧,把灯打开。”傅云脱下外套,坐在沙发里,示意他说。
陈时越乖乖过去打开了灯,然后回来低着头看地面,没去看傅云。
傅云叹了口气:“我十年前就认识陈雪竹。”
“她是我大学同学,跟蓝璇是一类人,都是灵异天赋者,我们那一级权贵子弟不少,比如你见过的冯元驹,还有李毅都是道上老家族的继承人,普通家庭的孩子在里面很容易被排挤,我们平时互相帮衬着,关系也还不错。”
陈时越闷闷的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