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婚车驶过棺材的那一秒,有个红衣女人,我看见她了,就站在棺材旁边,一转眼又不见了。”
傅云抚上他的脉搏,沉稳道:“然后呢?”
“然后她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就……好冷啊,我就没力气了。”陈时越低声喘息道。
陈时越很难形容出刚才的场景,十几辆婚车呼啸开过丧仪队,红色喜字和扎眼礼花刹那间与满目白幡相交而过,碰撞出极其鲜明的色彩对比,车轮碾过泛黄的纸钱,婚车上飘带飞舞,呼啦啦高扬而起,在灰暗苍穹下划出一抹亮红。
那个红衣女人就站在陈老太爷的棺材旁,静静的看着,红裙无风自动,黑发垂地盖住半边脸颊。
陈时越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了身形,牢牢的盯着她看。
下一秒,女人直勾勾的抬起头,与他的目光正正对上!
陈时越只觉浑身一冷,彻骨寒凉从她视线射来的方向直至灌进身体里,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一般,他骤然萎下身去。
等到陈时越再次起身,有力气去寻找那女人的时候,棺材旁却空空如也,早没有她的身影。
傅云上了车,随手带上车门,嘴边微微勾起了笑意:“恭喜你,你刚才见到了灵异界最著名的现象之一,红白撞煞现鬼身。”
陈时越:“什么?”
傅云刚要回答,车窗就被人敲了两下,他回头按下车窗:“怎么了,四叔?”
陈四叔附在车窗前,身形佝偻,神情略带惊恐,低声道:“傅先生,老太爷的棺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抬不起来了……”
第010章红白煞(十)
陈时越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倏的解开安全带撺掇傅云下车:“走走走,看看去!”
傅云应了四叔一声,然后回头低声叮嘱陈时越道:“待会站在我旁边,别大声说话。”
他转过身,刚要开门出去,却见四叔双手紧紧扣在车窗边缘,干了一辈子农活的手粗糙而肿大,此时微微的发着抖,神色无措而惊恐,半晌对傅云哆嗦着说出一句:“拜托了。”
傅云把手覆在老人的手背上,沉稳而柔和的安抚道:“放心。”
他说着推门下车,径直走到棺材前站定,几个抬棺的大汉此时正累的瘫坐在地上,他们刚才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能使棺材离地分毫。
可不到一刻钟之前,四个人明明抬着棺材在街上走了五六公里,陈老太爷临终时清癯瘦削,死后遗容更是脱水瘦的只剩下一把腐烂骨头包着皮囊,怎么会沉成这样?
送葬队伍里的村民脸色都不太好看。
人说横死之人,出殡时棺材不能落地,因为一旦落地就再难起棺,死人尘缘未了,冤魂不散,给随行的人沾上血光之灾。
眼下棺材抬不起来,可不就是凶兆吗?
“四叔,您跟我透个实底,老爷子真的是自然离世的吗?”陈时越轻声问道。
陈四叔默然半晌:“不知道。”
“老爷子一直是一个人住,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人已经硬了,□□里都是失禁残留的排泄物,老爷子一辈子要强,临终了死的可怜,要真有什么怨气,大概是这个原因。”
周围人相对默然。
老太爷没留下后辈,死后送葬的除了四叔花钱请的人,还有一些和老太爷生前相熟的朋友,年纪也都大了,听了这话联想到自己的晚年生活,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这可怎么办,棺材怎么会抬不起来?”陈朗看了一眼时间,急出了一头大汗。
陈四叔颤巍巍的上前两步,伸手叩了一下棺材板,沙哑着嗓子喊了句:“二爷。”
“二爷您还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您就托梦给我们这些小辈说,我们一定给您办到,今天再不走的话,下葬时间要耽搁了,您在下边也不安生,您看……”
棺材里鸦雀无声。
傅云将周遭送葬队伍中的人都扫了一圈,见前不久刚刚丧女的三叔和三婶也站在人群中,神情悲怆,也不知道是悲自己女儿,还是悲老太爷。
陈时越挪到傅云跟前,悄悄摸摸的说:“傅云傅云,你这么厉害,你会通灵吗,会的话你问问老太爷不就好了。”
傅云侧头瞥他,从夹克里侧掏出一个眼镜,银丝边框,看上去材质很好,然后将眼镜架在鼻梁上,戴好扶正,蹲下身来平视着漆黑的棺材。
陈时越在他旁边守着,和陈四叔阴沉沉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等着看傅云的动作。
“咚,咚,咚……”傅云屈指对着棺材壁连叩三下,手指修长,衬在棺材壁上白皙的突兀。
周围人屏住呼吸,也有人窃窃私语问这年轻人是谁。
声音落下,傅云的手顿在半空,凝神望着棺材,目光微冷,然后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了棺材虚空的某处。
棺材上赫然坐了个红衣女人。
傅云和他静静的对视了半晌,她微仰着头,红色罗裙扬起,在风中猎猎舞动,但却听不到一丝声音,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她的裙摆下没有脚,就那么晃晃悠悠的飘坐在棺材盖上,不让他们走。
傅云轻轻推了推眼镜,眼下在场的除了他,好像没人能看到这个姑娘。
陈时越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围空气越来越冷了,傅云背对着众人,半晌都没有动作。
“傅先生。”四叔略微有点沉不住气,语气急了些:“能走吗?”
傅云没回答他,转身吩咐道:“陈时越,去我车上,手套柜里有上次复印的照片,帮我拿一张下来。”
陈时越不疑有他,转身接过车钥匙就上车。
“再拿一个打火机!”傅云提起音量补充道。
片刻过后陈时越捧着一张当年的大合照从车上下来了,大步跑着递给傅云,又从兜里拿了一个打火机:“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