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敏之认出了徐雅容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亲自闯入其中,为徐雅容证明身份,解救她。毕竟,贺遐在那儿呢,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徐雅容被银沙公主所害。
但言莫追认出了贺运。
大皇子,这身份太尴尬了。贺遐不管是举重若轻还是严阵以待,都会将事情变复杂。贺遐与银沙公主硬刚,银沙公主会怀疑这些人的身份,指不定贺运为了不牵连旁人,选择暴露自己的身份,给西黎可趁之机。贺遐若不当回事,被有心人记下了,回头就参贺遐一个对兄弟不友善、有借刀杀人之嫌,不具备亲王品德。
于是,崔敏之冲了过去。
一箭双雕,崔敏之做得很成功。
崔敏之就这一会儿与大皇子说了几句话,已经被贺运的性格吸引了。这位大皇子当真是个不拘小节的爽快人,崔敏之刚刚试探性问了一句,贺运已经把他的来意都交代干净了。
贺运既然知道了鸿胪寺中燃香有毒,他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此事处置不好,边关极可能立马开战。他得找贺遐确认事态。
贺遐知晓贺运来意之后,将目光锁定在枯楠母子身上。
“我感觉他在打什么坏主意。”崔敏之悄悄对贺运道。
贺运点头:“我也这么想。”
贺遐让元来将堵着两人嘴巴的布头扯了出来,问了他们一个问题:“你们以为把鸿胪寺里那群人毒死了,会生什么?”
枯楠母亲眼神阴鸷,一双薄唇吐出刻薄的言语:“大人是要拿什么国家大义来教训人吗?呵,老婆子一把年纪了,听不下说教了!”
崔敏之不自觉点头,这位老妇年纪不轻了,年轻时候遭遇了惨事,中年也不知经历了多少蹉跎,此时与她说些国家大义,不说对牛弹琴,也是徒劳无功。
但贺遐并不是要跟她谈什么国家大义,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就是在确认枯楠母子的决心,很好,目前看起来,至少枯楠母亲是愤怒决绝的。
“就算你们把鸿胪寺的人都毒死,也不过是杀了几个外族。会改变什么吗?不会的。”贺遐摇着头,用一种可怜的眼神望着枯楠母亲,“我知道你有恨,杀了几个外族,你以为你的恨就消除了吗?一样不会的。”
“那总比我什么都不做强!”枯楠母亲“桀桀”地惨笑,“老婆子没几年活头了,就算死,我也得拉几个垫背,给我陪葬!”
“几个?怎么够呢?”贺遐诱惑一般,轻声细语:“明明只要稍微变化一下做法,就能让更多的人卷入其中。为什么不呢?”
“更多?”枯楠母亲来了精神,刚刚恹恹无力的身体也有了劲儿,目光囧囧地望向贺遐。
“既然燃香能够下毒,西黎又崇尚燃香,这毒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下?”贺遐背过身去,没有看那婆子。
“换个地方……”老婆子还没反应过来。
“我知道了!”枯楠却已经明白过来!
“贺遐!你疯了!”贺运赶忙阻止。
贺遐冷静道:“我可什么都没做。”
贺运知道贺遐在打什么主意,却没想过是这样的主意!
贺遐是在暗示枯楠母子去西黎下毒!
“西黎王庭守备森严,岂是一般人可以混进去的。就算西黎公主阿诺莎回去会带上几个大周卖国求荣的‘叛徒’,也不一定就在王城留下来,更别说进入王庭下毒了。”
哟,贺遐这是把去西黎的路径都给枯楠准备好了。
合民街这种地方,出几个卖国求荣的“叛徒”最合适不过了。既然是叛徒,当然是要跟着回西黎,为西黎效力了。
“老三,你真的是疯了!你是生怕边关太安宁!”贺运怎么也没想到,他一回京,贺遐竟有了这么疯狂的想法。“我知道你以前不顾小节任性妄为,但这次你真的太过分了!”
贺遐不解地问贺运:“过分?去年西黎犯边,我记得你也上疏支持打仗的。”
“那不一样!”贺运的概念里,别人犯我,我必反击。可由我自身挑起战争,那是万万不行的。
“抵抗入侵是为国为民,挑起争斗劳民伤财。这怎么能混为一谈!”贺运环顾四周,唯有对外族满是仇恨的枯楠母子,与贺遐一条心的元来,以及——看起来最中立的崔敏之。
于是贺运拉着崔敏之寻找认同:“敏之小姐,你说对吧。”
“很对,非常对。”崔敏之连连点头,贺运欣慰地长舒一口气,正要再接再厉试图劝说贺遐放弃毒害西黎王庭这种一着不慎、生灵涂炭的想法,却听崔敏之话锋一转:“祺王殿下这主意真是不错!”
“啊?”
“只不过嘛……”崔敏之沉吟着,似乎对贺遐的计划还有些不满。
“愿闻其详。”贺遐忍不住眼角泛起笑纹,硬是压住笑容,一本正经地请教崔敏之。
“怎么能是我大周的“叛徒”呢?分明应该是北朔遗孤、大周收容却无法归心之人。”崔敏之示意,怎么能只带西黎玩儿呢,北朔也得放进来一起玩儿,这局面才好看啊。
“你!”贺运怎么也没想到,这崔敏之怎么能比贺遐的胆子还要大!
“大皇子别着急嘛!”崔敏之眼见贺运就要拂袖而去,这怎么行,不把大皇子拉到同流合污,这计划还怎么运行呢?
崔敏之给贺运强行解释道:“你看,这二人的身份,的确是有些说头的。对于西黎来说,对上我朝,他可能会出兵。但若是再扯上北朔,你猜西黎会怀疑谁?要知道,血鳞之毒源于北朔。”
“你这是要祸水东引?”贺运震惊了,这竟然是一个姑娘想出来的主意!
安乐侯那个草包竟然能生出这样的女儿!
不过贺运转念一想,崔敏之是那位的侄女,这是像了宫里那位啊。
贺运对宫里那位,心情是复杂的,很多事情他知道,不愿去计较,却也真心喜欢不起来。
连带着再看崔敏之,都没有了刚刚的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