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入逆鳞的巨角在这一刻倏然折断,吞星之鲸的身躯重重地砸向海面,再次被前仆后继的海兽压了下去,无力反击。而八虬也猛然垂首,口中的巨大水弹直冲鲸鱼的头颅——
一线碧色将苍穹划破,拨天见日。
诸海诸天之上,摩拉克斯为达达利亚留下了最后的底线。以结绿之玉和断臂之岩作质地,鸢鸟自净化诅咒之容器中诞生,甫一挣出,璞玉开光,鸷目灼灼,立刻寻到了海上亟需帮助的对象。
他的恋人。他的半身。
玉鸢尖鸣,双翼怒张,如鹏振空,势不可挡。一挥拨云雾,二挥见烈阳,三挥——
身如碧光,形似长枪,璞玉巨鸢俯冲而来,如一线天光,直捣八虬的头颅。
碧光几乎将海天斜切,时间在这一刻几近停滞。八虬的身形不再晃动,巨口不再合拢,即将喷射的水球也不再凝结,唯有海兽们渐渐萎顿,一个接一个地从吞星之鲸的身体上跌落,干枯,化作漆黑的齑粉,带着微弱的诅咒沉入海底。
那是海中巨兽即将身死的预兆。
失去了束缚的巨鲸并没有浮上来,而是坠入海底,似乎已经无力支撑。鸢鸟正欲将吞星之鲸撑起,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达达利亚并非失去意识,而是借势潜海,再一口吞住八虬即将爆裂的身体,猛地前冲,将其拖入摩拉克斯先前划定的外海之域。
凭着最后的蛮力,吞星之鲸将八虬之躯拖入外海。巨鲸从海中昂起头颅,鸢鸟立刻会意,再次收起双翼,趁吞星之鲸松口之际,作长枪之态,
猛地,将八虬即将爆裂的尸身钉入海心。
滔天巨浪足有百米,又被烈日映得金灿一片。很快,八虬所携的剧烈诅咒震得海面一颤,呈环状从海心放射出去。海岸上的夜叉们立刻施加结界,人类战士亦迅速后撤,尽管如此,大家仍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云来海上的一切,毕竟谁也不知道那只巨鲸接下来会做什么。
你会战斗?还是停歇?会守护人类?还是…视我们为敌?
你…到底是谁?
不过,大概是意识到敌人已死,巨鲸只是在海上游了一会儿,便缓缓隐去了身形。
玉鸟化作长枪将八虬钉入深海,而鲸鱼…再也无人知晓它去了哪里。
或许那是帝君大人制造的石鲸,如今使命结束,所以选择离去?总之,这场在云来海持续太久的战斗终于结束,甚至连海兽泛滥的危机都被一并处理,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结局。人类的想象力总是很丰富,再离谱的事情也都能自圆其说,也就没谁再去深究这离谱的事情。
“——看来是满意了。”
同千岩战士来到云来海岸,摩拉克斯眺望着远处的战场,低声喟叹。他见自己的右臂与结绿兼容,化作鸢鸟,直插大洋中心魔兽与巨鲸激斗的战场,一切都如自己预料那版。
至于那只巨鲸——
毫无疑问,那并非摩拉克斯的岩造物,更非什么深海魔神。那是他的恋人,是达达利亚的碎片,是青年渴望争斗,渴望厮杀,却仍然保持着最原初的本心的一部分。
神明守护着恋人的愿望,并作为他最后的底线。如今,争斗结束,那片被诅咒强行分割的魂魄,也该回归主人的身体了。
“…最后,你还是将八虬拖到了外海。所以,是为了保护璃月吗?”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生气吗?但我真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不能总让你来救我。
或许是幻觉,祂当真听到了青年清朗的笑声。尽管那也很快随风散去了,连留恋都无:说真的,来这里这么久,我总得赢你一回啊,摩拉克斯。
“是吗。”
摩拉克斯依旧眺望着海面。沉重的盘岩面具挡住他全部的表情,也掩去他了微微舒缓的眉间。不过,此间再无任何回答,恋人的碎片已经回到了他该去的地方,回到了极北的寒冬之中。
如此酣畅淋漓的激斗,即使是最渴望争斗的战士,也应当满足了。
所以,这里…也再也没有达达利亚的身影了。
“幸得帝君大人相救!要不是帝君大人出手,这一次真的凶多吉少……”几位千岩军小战士赶过来,单膝跪地,虔诚地感谢:“多亏帝君所造石鲸与玉鸢,吾等战士们得以平安归来!我们将永远追随岩王大人!”
摩拉克斯张了张嘴。
——若我说那并非吾之所造,而是达达利亚化形而成……聪明的人类,脆弱的人类,勇敢的人类啊…你们是否又会产生不必要的邪念,试图探寻必将迎来毁灭的道路?
良久,岩之魔神什么都没有说。祂只微微颔首,不再言语,只沉默地注视着海的彼端,静待新一轮的物资清点,新一轮的战斗安排。
他忽地想起自己的分身在消失留下的疑惑。魔神与人类会有爱情吗?魔神与人类的爱情…可以长久吗?或许自己能分给对方的爱终究还是太少,少到只有一个无力的分身,甚至必须要以谎言来编织,作网,才能隐去那颗灿灿的金石之心。
小小的人类啊,我的恋人…即使你为此间付出这多,但从今以后,陆地不将镌刻你的姓名,星空不再描绘你的命运…
你会介意吗?你会难过吗?
……你还会回来吗,达达利亚?
冰钓。
璃月太过温暖,虽然适可垂钓,但终究比不得冰钓磨炼意志。想着这样的事情,达达利亚将饵料挂上鱼钩,抛线入水。
在巴纳巴斯的帮助下,青年的伤早已好了大半,一直难以活动的右臂也可以持弓握剑。但照顾自己这么久的家庭即将迎来新的生命,一走了之终究不太合适。所以,达达利亚决定帮助这个家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无论砍柴,贩卖,还是改善伙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