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你可要保护好小列巴,”金发的女人说着,轻轻顺了顺列巴龙的鬃毛,“毕竟,他是南方的魔神,而你是北国的男子汉。男子汉无论何时都要保护好自己的爱人,对吗?”
小列巴。摩拉克斯当然知道对方在称呼自己。大概是过于可爱的形象让金发夫妇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误解,神明眨了眨黑芝麻般的小眼睛,看向拼命忍笑的巴纳巴斯和达达利亚,一言不发。
也没什么不好。
甚至是太好了,好到…要是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就更好了。
夜深。今日的治疗已经结束,巴纳巴斯离开了。小小的卧室里,列巴龙与达达利亚钻进一个被窝,紧紧地贴在一起。尽管达达利亚没有抱紧毛绒玩具入睡的习惯,但不得不说,怀里有一只暖呼呼的小龙,的确让人感到安心。
达达利亚低下头,想要蹭一蹭小龙的额头,却被对方尖角顶了一下。他睁开眼,见祂正昂着头,芝麻小眼看向窗户,带着好奇。隔着窗帘,有朦胧的光影跃动于白纱之中,看不真切,但青年立刻心领神会。他拉开窗帘,又推出一点窗缝,寒气涌了进来,激得二人不约而同地打个冷颤。
此刻无雪,无风,唯有一颗流星掠过,牵动整片夜空。
与璃月的夜空不同,在这里,有赤色的光芒悬于高天,忽地摇摆,跃动,像一团被擎到半空的烛火,又被晚风拖长了尾巴。接着,又几颗流星倏然出现,倏然坠落,彗尾斜斜地隐没于光芒之下,将这片夜空牵出褶皱,遂摇曳出更深,更重的色彩。
几乎只下一瞬间,赤色光晕如同浪潮,奔向整片天空,又于波涛中翻涌出更多颜色。就像一匹巨大的锦缎徐徐展开,先是耀眼的红,再是深邃的紫,又有荧光的绿,优雅的蓝,最终融合成迷人的粉,闪烁于夜空中心…涌动,涌动,光芒变幻一刻不停,所谓流光溢彩,即是如此。
五色极光于二人眼中翻涌不停,比霞更灿烂,比云更朦胧。如此壮丽的色彩,正是难得一见的极光爆发。有更多人推开窗户,从小木屋里探出头,欣赏这极北的异景,达达利亚也兴奋地同大家一起看向夜空,
而摩拉克斯,正看着达达利亚。
“即使在海屑镇,也很难见到这样夸张的极光爆发。我们运气真好!”达达利亚没有注意到怀中小龙的眼神,只兀自昂头,任由无数色彩落入眼眸,又被摩拉克斯尽收眼底。
诚然,极光在璃月难以见到。能与恋人共赏美景固然难得,但更重要的是,神明看见了达达利亚不同昔日的开心模样——
小小的龙爪子一紧。以石铸心的神明不曾畏惧什么,但这一刻,祂忽然产生了一种失去的预感。从未有过的欲望在此刻忽地高涨,祂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将这个人恒久地留在身边,哪怕阻拦他前往天空,前往死亡,前往那个注定会失败的结局——
但这终究不是可取之道。
青年是流淌的水,奔腾的河,是注定要远离群山,奔赴天际的川。碧水不东回,他的过去属于冰的国度,而前路,亦不属于自己。
是时候了。
“达达利亚。”摩拉克斯轻轻地,“欢迎你回家。”
“嗯,但这里也是…,”达达利亚忽然一愣,低下头:“…嗯?”
北国的景色亘古不变。此间唯有积雪,寒风,夜色,还有无穷变幻的极光。
而青年的怀中,早已空无一物。
——摩拉克斯的手轻轻一抖。
归离集,寝殿内。小小的分身传来了讯息,报了平安,最终消散于异国的风雪之中。摩拉克斯抬起笔,将最后一张奏折置于桌侧,微微直起身体。
说来,达达利亚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在这里。他想要回到北方,回到至冬,回到属于自己的家乡,找到属于自己的神明,重返那片被战火燃尽的天空,进行一场没有终焉的战斗。
摩拉克斯看向桌边的药炉。他想起达达利亚总试图向炉里多加一味甜甜花,被发现,便将那花作为装饰,插入细长梅枝瓶里,也不考虑相称与否。他想起那份达达利亚为自己做的那份异国早餐,涂满甜腻果酱的煎饼,酸甜交织的樱桃挞,一杯温热的牛乳,以及煎得圆圆的太阳蛋。他想起达达利亚说到家乡时停了一下,又很快调整情绪,再次与众人攀谈。
是了。璃月之于青年,是他乡,是异国,是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那么,他还会回来吗?
——不可说,不可说。摩拉克斯不能允许自己的心绪集中一人之上。魔神之间的战争如此酷烈,螭魔和奥赛尔还未击退,青墟浦的魔神尚未现身,却已绕过若陀的监视,试图与深海联合,虽已有夜叉前去探查,但…无论哪一件事,来得都比达达利亚更重要一些。
是自己不该动心。
想到这里,神明将案牍累于一处,轻轻挑动机巧灯芯。北国的孩子终究要回归风雪,无论如何,他能活着,已是最好。想到这里,摩拉克斯站起身,披上大氅,快步行至寝殿之外,仰头望向夜空。
提瓦特的天空从无月相变化,只有这一轮圆月亘古不变,恒久静默地高悬于空。既然你我此刻望见的都是同一片夜空,同一片月色,所谓千里婵娟,也就无需恐惧离别,无需渴盼重逢。
忽然,一位千岩军突然赶了过来。只见他举着火把,火光还映着额头上的汗水:
“帝君大人!云来海来报,刚刚有强烈的能量波动从海面传来!似乎来自那八虬和魔鲸,它们终于有一方快支撑不住,但还不能探查到底是哪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