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军兵士得知此消息之后大为鼓舞,毕竟提着脑袋当兵,不就是等待这一刻么。作为胜利者去城中潇洒霍霍一番,岂非天经地义。
就在晋军打算兽性大之际,有一人挺身而出,阻止了这一荒唐行为。
此人正是韩范,他赶忙谏曰:“晋室南迁,中原鼎沸,士民无援,强则附之,既为君臣,必须为之尽力。彼皆衣冠旧族,先帝遗民;今王师吊伐而尽坑之,使安所归乎!窃恐西北之人无复来苏之望矣。”
刘裕被一语点醒,改容谢之。
自己差点就格局小了,屠城固然能解心头之气,但若沾染此种劣迹,不免丧失民心,日后若想统一中国,难免还需攻略城池,倒时守城军民岂不顽抗到底。
不过,民众可免一死,慕容氏却难逃宿命,否则他无法给死去的晋兵一个交代。
于是,犹斩王公以下三千人,没入家口万馀,夷其城隍。
这三千人中多半是慕容贵族,连同子嗣,无论大小皆无幸免。
由于此举过于血腥,颇为后世史学家诟病,并冠以恣行屠戮以快忿心的评价。
如此听来确有道理,但转念一想,其实不然。
人们常常以后世的思维去评判前朝,以盛世之名定性乱世之雄主。
在那个乱世,柔仁的苻坚大帝,曾在前燕灭亡之后,毫不保留的收留过慕容贵族,得到的却是无情的背叛。
慕容氏三天两头复国,试问又有何人敢再去包容这个不安分的家族。
就连后世的金庸老先生都知道慕容家族的基因里有复国Buff,正处当世的雄主刘裕岂会不知,若不将此地的慕容氏连根诛除,他又怎能放心班师回朝。
慈不掌兵,乱世之中不止要有菩萨心肠,更要霹雳手段,这无非对错。
历史的河流潺潺流淌,光荣和颠覆不过一线之隔。宏图霸业,在拥有的同时也有失去的风险,兵凶战危,只有智勇方能保全家国。
人们尝尝歌颂强者,同情弱者,本质上何尝不是“历史虚无主义”。
伴随着慕容氏的鲜血,雄伟的广固城就此夷为平地。
黄粱一梦,往事已随风,无论曾经多么荣耀,后世的风雨又将这里的断壁残垣化为飞沙走砾,连同慕容氏的辉煌一同湮灭于过往尘埃。
六百年后,在这处环堵萧瑟之地有幸邂逅一位伟大的史学家司马光,在其举目远眺过后,不禁诗兴大曰:
苍鹅集宋幕,游鹿上燕台。
霸气山河尽,王师江汉来。
重围经岁合,严锁夜深开。
废殿余沙砾,颓墙翳草莱。
清时间千岁,良牧借三台。
狱市乘余暇,芜城赋上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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