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名宫人进进出出,步奖叽叽喳喳,萧遣烦不胜烦。
“太后说了,冷冷清清的东西要统统撤掉,睡觉就要有睡觉的样子,要布置得暖暖的、绒绒的、春心荡漾的,窝着才会舒服。这扇窗怎么回事?赶紧封了,靠床这么近,漏了凉风进来岂不扫了兴致,还有这面雕刻了八仙过海的白玉屏风,放到书房去,卧室里修什么仙呐,去换一面鸳鸯戏水的来……哎哟喂唷!楚王殿下,怎么还把石头放在床上呢,这是要生小石头吗?”
步奖正要唤人扔掉那一窝石头,被萧遣喝止。他抱着一窝石头独自去了一旁的观景阁中,斜坐在横栏,头埋膝上。
明明在自己的府邸,却像个寄人篱下、受欺负的外人。
亭台轩榭、假山水池、柳枝招展,以及一个玉树临风的王爷,在江熙回避众人所待的这间静室看过去,就是一幅景观。
无助弱小可欺,是萧遣最好拿捏的时刻,必是事半功倍。他此时不现身,更待何时!
步奖啊步奖,你赶紧走吧!江熙心里叫嚣道。
等了两个多时辰,夜色笼罩,寝殿方布置完成,步奖在观景阁中置好了酒菜后,带领宫人一齐回宫。
这帮人终于走了。
拙劣演技
江熙离开静室往阁楼去,路见的侍从个个如雕像一动不动,任他自由走动,奇了怪了。
刚近阁楼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香,宫中的酒果然极好。他上至二楼,走到观景台,萧遣背向他,坐在桌前安安静静用膳,细嚼慢咽不挑食,别提有多乖巧。
萧遣早年要是有这么懂事,太后少说能年轻五岁。这个变化真令人匪夷所思。
“奴才肖俏拜见楚王。”
萧遣定了定,毫无情绪地道:“一次说完。”
江熙想转到萧遣跟前面对面地谈,却被萧遣止住:“你就站在那里说话。”
萧遣准还在气头上,被萧郁气,被太后气,被吉昊气,被他气……怪可怜劲的。
不过也好办,哄萧遣有两个要领:第一要极尽的温柔关怀、宽容体谅;第二才是道歉。
自从在华光寺许愿树下一番对话,他便知萧遣有个“娇病”,想要全天下的人时时刻刻心念自己,实属不客观、不正常。这也暴露出萧遣做人的短板——容易上当受骗。
他温情脉脉:“奴才知道错了,特来向殿下道歉。殿下顶着与天下为敌的非议保全奴才,奴才感激不尽,有好些话想当面与殿下说,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还没来得及报答殿下,昨日又没藏住令殿下为难,辜负了殿下待我的一片心意。因后悔莫及,想念殿下之至,才会做出自尽的荒唐事来。”
萧遣默不吭声,心道:你继续演,我再上当就是条狗。
江熙见萧遣无动于衷,心道:可恶!
这样背对着说话,令他无法察言观色、对症下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整个哭腔出来:“听说殿下今天在朝堂上受委屈了,可打疼了手?”
要让萧遣感知到“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只见萧遣放下了筷子。
江熙向前跪行了几步,伸出手:“殿下让我看看。”
感知江熙靠近,萧遣如被烫到了一般连忙挪到另一张石凳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江熙:“想到殿下为了保护我今后还要受更多更难听的非议,奴才就心疼不已。在黑市与殿下说的那些话,请殿下不要记在心上,实在是担心殿下安危才出言不敬。奴才已亏欠殿下太多太多,求殿下给奴才一个机会,让奴才好好报答殿下,好吗?”两滴豆大的眼泪应时滑落,逼真到他都以为不是演的。
他确信萧遣一定会吃这一套,因为他自己都很吃,相信大多数男人都会招架不住。如果有女人这般求他,就是天上的月亮他也给她要来。
萧遣却道:“拙劣的表演。”
此所谓:鲁班面前弄板斧,关公面前耍大刀。
“……”江熙眼色沉了一瞬,越发乔装出一副温柔可人、知心怜爱的劲儿,“奴才情真意切。”
这样的表演萧遣平时但凡配合一丁点,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脑袋是否被门缝夹了。可江熙如此坚持不懈,他一下没了抵抗力,如坐针毡,又挪到另一个石凳上。
江熙跪着,双手刚好搭在桌面上,仰着头讨好地看着萧遣,他不会知道眼下的自己像极了一只讨主人欢心的猫。
正常情况下他一定会指天发誓说“奴才若有撒谎,天打五雷轰”,可是这会儿,他道:“殿下可掏出我的心来看,若是有假,我死而无憾。”
萧遣冷笑一声,把“不屑”两字写在了脸上,拿起一只装了酒的杯盏在手里玩转,冷笑瞬间变成苦笑。
看样子是想借酒消愁。
江熙巴不得萧遣喝下去,不过三盏,必定是“口无遮拦”、知无不言,虽然可能会伴有酒疯,但他自信能控制得住。
是的,《自信》。
为了让萧遣尽快饮下,江熙当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奴才一片诚心全在酒里,敬殿下。”他皱着眉头一饮而尽,呛得咳了几下。
萧遣:“你喝不了酒的。”
萧遣终于多说了几个字,那就是有效。江熙又给自己满了一盏喝下:“为殿下,奴才喝得!”
【叮——
萧遣爽度:+5】
这也可以?
江熙再喝一杯,果然爽度又加了五。
萧遣传冷安上来,吩咐他看好阁楼,勿让人靠近。
江熙心中窃喜,看来萧遣已经做好吐露心声的准备。
萧遣饮尽手中的酒,道:“你自己喝的,出了事,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