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遣看了一眼站着的后辈,道:“当时就是你俩做的人证,如今却要翻供?”
两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一齐下跪领罚。
薛央:“我与常野认罪,当时我俩确实撒了谎。因为年纪尚小,不知事,迫于江熙威胁,惶恐不安,所以不敢说出实情。”
那时他们年纪十五左右,还未走上仕途,眼里泛着清澈的愚蠢,江熙就给他们上了毕生难忘的一课,方知这世间:人心险恶,善意有限,有的险恶披着善良的外衣,有的善良却要以险恶为手段。
萧遣随薛央的陈辞回忆起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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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永定初年九月,远京城百里之外的皇家猎场鹿鸣洲正举行武试的最后一个科目——射猎。
武试全名叫武生选拔考试,一年一次,考核内容包括了:兵法、掼跤、枪术、骑术、射猎。
通过选拔的少年称为天子门徒,即朝廷军务储备人才,进入军营集中训练三年,三年后再经过兵法、比武考试,按成绩划分入职,可加入军队、御林军、各地方武营等等,第一名的含金量等同科举状元。
虽说武试对应试者没有特别要求,但因为训练条件苛刻,愿意参试的考生多是贫苦人家的子弟。
这一届武试通过前面的四轮考核,已有一百名少年胜出,经最后一轮角逐将诞生出五十名天子门徒。
皇家对武试相当看重,那场考试由萧遣作为总监考官,率领三千之众浩浩荡荡出了城去。江熙——当时朝廷的职业混子,便混在其中。
当日皇家军卫抵达鹿鸣洲,安营扎寨休整一日后,猎考如期举行。
那日天刚微亮,鹿鸣洲白茫茫一片,水天相接,云雾缭绕,一群白鹭在芦苇泊中忽隐忽现,空灵的鹿鸣似从穹顶传来。
营寨的火把将洁白的鹿鸣洲熏黄,阵阵鼓声打破旷野的宁静。军卫列队整齐,考生整装待发。
每名考生配备一匹战马、一组弓箭、一支枪、一把刀、烟弹、兜袋、干粮,还有一把写有自己名字的绳带。绳带的作用是为了防止作弊,即考生每猎到一匹野兽,因为需要继续捕猎,不方便携带猎物,就用绳带系在野兽身上,并拔掉野兽的牙、角、趾或者尾巴收在随身的兜袋里留作凭证,然后放出烟弹,在林里巡视的士兵看见后便会马上赶来将野兽收集带回营地。
等到考试时间结束,考生拿出兽牙等凭证一一核对自己的狩猎成果,最后由监考官们根据猎物的品种、野性、力量、速度和数量等指标进行综合评分。
猎考时间是一天一夜,夜猎危险,但也更能考验考生的实力,包括侦查能力及心理素质,中途畏怯可以随时弃考。
一段铿锵有力的宣誓后,一阵锣响,考生策马扬鞭驶向了云雾深处,两千军卫随后跟上,猎考开始了。
第一滴血(1)
秋深露重,一阵风吹过,寒意侵来。江熙瞄了一眼站在高台上的萧遣,送去一件羊毛披风。萧遣没领他心意,撇开他回到营帐里。
江熙没说什么。自先帝去世后,不论他做什么,看在萧遣眼里都是假惺惺,萧遣不爱搭理他,话也越来越少,人也不怎么开朗了。
江熙走到萧遣的贴身侍卫郭沾身旁,说道:“这会子凉,你温壶酒去,给殿下暖暖身子。若无事,便让殿下多睡一会儿,天还早着。”
两人同侍奉萧遣左右,也是相识多年。
郭沾:“我早就叫你别来了你偏来,看,自讨没趣了吧。”
江熙给了郭沾一轻拳:“我偏要凑这个热闹。”
过了半晌,林深处升起烟弹,第一只野兽已经擒获。江熙在营口蹲了一个时辰,搓着手激动不已,道:“我也要去捕猎!”
郭沾按住他:“你不是监考官也不是军卫,猎考期间闲人是不得入林的,等考完了你再进去也不迟。这是纪律。”
“等考完了试,大货都被捕完了。”江熙按捺不住,转身进入营帐向萧遣请求道,“恳请殿下允我进山林捕猎。”
萧遣知道他眼巴巴地盼了一个时辰,起身向外,令人牵来马和装备,跟军卫长说道:“本王有兴参与,去了。”
军卫长拦住道:“殿下不可,凶兽出没,不安全。”
萧遣:“有他俩护着,不会有事。”指的是郭沾和江熙。
江熙有功夫在身,郭沾是武举状元,萧遣本身擅长舞剑弄枪,再跟上两名侍卫,林里还有士兵巡视,保证不会有事。
权力压制,军卫长只好放了行。
江熙连忙道:“殿下身子羸弱,恐不经这湿冷天气侵袭,着了风寒就不好了,还是不要去罢。殿下想吃什么,我替陛下猎来。”
眼下已经到了晌午,艳阳高照,秋高气爽,萧遣又长得牛高马大……
萧遣:“好哇,一齐别去了。”
江熙声如洪钟:“不!殿下身强体健,身手不凡,一定能满载而归!”
萧遣手持马鞭指着江熙鼻子,特别警告:“你别乱跑。”
江熙:“是。”
说罢,一伙人入了山林。
一道上倒是没有碰上其他人,萧遣余光不时瞥一下江熙,只觉这个人今日格外不安分,似没见过世面一样,在附近东走西蹿。不一会儿捧了几个野果回来,递给萧遣:“殿下尝尝?”
郭沾当即阻止:“要吃你自己吃,殿下万一吃坏了肚子你赔得起吗?”
江熙吃了一口野果,解释说:“这种野果我吃过的,没事儿!我当年跟叔父游历南疆的时候,经过荒野都靠它充饥,不然早没命了。”
郭沾好奇,刚想伸手去接一个,不料江熙全扔了,还说:“不吃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