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焦尸情人给盗尸贼讲情史,冤家路窄不是?
这不算可喜的故事,江熙欲言又止。
鬼自逍:“你想问我跟月刹罗有没有相恋过?”
江熙不敢看他,微微点头。
鬼自逍:“没有。是我一厢情愿,他一直不知道。”
江熙想鬼自逍虽然浮夸,但穿着打扮都十分有品,而圣君作为一方君王,见过的美人自然不可胜数,他俩都对月刹罗一往情深,那么:“他一定是个俊美无俦的男子。“
止不住的分享欲都从鬼自逍的话音里溢出来:“何止是品貌无人可及!”
或许这就是鬼自逍愿意听他讲故事的原因,以为同是情场中的痴人。可实际上他不是,严格来说是他没有过对象。
江熙:“愿闻其详。”
鬼自逍:“好!天黑之后你再来这里找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神秘!有意思。
江熙谢过鬼自逍后便暂时离去,晚上来时提了一篮热汤和点心。未修复完成的身体还感知不到温度,只是从路人的穿着可以看出气温降了许多。
鬼自逍刚巧沐浴着装完毕,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纯白的狐皮大氅,黛色串琥珀的抹额,黑色手套,白玉面具,卸了耳环,熏球换成了月桂香……白天霸道无匹,晚上却是温婉如玉,但依旧非常浮夸。
鬼自逍带他上了马车,驶离了黑市,来到一座高高的沙丘上。几名侍从在一旁搭好了帐篷,便退到丘脚下。
方圆七里在夜色中依旧看得清明,峰峦绵延,山脊如刃,可除了沙子还是沙子,略显单调。
江熙:“这是鬼爷与月刹罗相识的地方吗?”
鬼自逍:“不是。”
江熙:“那鬼爷带我来是……”
鬼自逍指着天:“看月亮,今天是十五。”
鬼自逍不必说,他也看到了,明晃晃的、又大又圆的一轮,清晰无比,十分瞩目。他生长于大齐,从未见过这般近的明月,又四野空旷,仿佛置身云巅,触手可及。
夜中新月色,二千里外故人心。一丝惆怅便涌上心来。
江熙问:“古镜也有睹月思人的习惯?”
“当然。也有?”鬼自逍问,“你是哪里人。”
江熙迟疑了一下,胡诌道:“渠单国。”
古镜国与大齐不对付,他若承认是齐人,恐怕鬼自逍对他没好脸色。
鬼自逍摇头:“不,你是齐人。”
江熙心虚:“鬼爷是怎么知道的。”
鬼自逍:“你在忘我地讲述你家死鬼的时候,说他擅长琴棋书画,这些大齐的玩意儿再明显不过了。”
“原来如此。”江熙忙去生火,想把带来的汤给鬼自逍温热,顺便把国籍的话题绕过去。“汤冷了,我给鬼爷热一下。”
“你做什么!”鬼自逍突然大喝一声。
江熙刚引燃火折子,被这么一喝,僵住了,以为是火光破坏了赏月的静谧气氛。
鬼自逍上前打掉他手中的火折子,急慌慌用脚踩灭。
江熙:“鬼爷怕火?”
“他是被火烧死的!我……”鬼自逍脱口而出,又立即收声,心口一抽一抽的,直冒冷汗。
江熙当即一脚把火折子踢飞,给鬼自逍裹紧了狐皮大氅,拍着他的背安抚道:“鬼爷别去想,我们就观赏月色。”
江熙心想,虽然自己现在也很怕火,却还未到鬼自逍这样见不得火星的地步,这或许便是深情者才会触及的深度。
鬼自逍许久才稳住了情绪,抬首望月,轻声道:“‘月刹罗’在古镜语里就是月光的意思。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月光更能描述他的好,你看明月时所能联想到的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可以形容他。比如这茫茫的沙漠,如果没有它,该多苍凉。”
天被照映得很蓝,无际的黄沙披上银霜,这借了月光而得来的和白天不一样的面孔,使得沙漠似活的生灵一样在呼吸。
江熙想起小时候的中秋佳节,爹娘带着他们兄妹四人一起到河边拜月,买下了一车花灯,馋哭别人家的小孩,又是胡说八道,骗他们在浅水里捞了半宿的月亮。
他不禁靠坐在鬼自逍身边,道:“那确实很美。”
不论是齐国还是古镜国,描绘明月的诗篇浩如烟海。因有这样的底蕴,所以无须赘言,江熙自能明白月刹罗在他心中的意义。
鬼自逍:“他是人间至雅,一个极温柔而纯粹的人。你会不会觉得一个男人喜欢上另一个男人很变态?”他的声音莫名很谨慎,似在说什么很羞耻的事情。
若斯人真真如明月,那对他产生爱慕之心便是人之常情,无关男女。江熙:“不会不会。我想如果我见了月刹罗,也会念念不忘的。”
鬼自逍吐出一口,如释重负。“那么你说说,月刹罗和你家死鬼谁更好?”
这是一道送命题。痴情者最忌不忠,哪怕他要捧着鬼自逍,哪怕月刹罗无与伦比,他也要坚定地护着自家死鬼。
“对于我来说,当然还是死鬼好。月刹罗是人间至雅,死鬼就是人间至灵,就像……就像月下吟叫的狼!”
鬼自逍笑了一声,又无奈叹息道:“月刹罗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们却说他是孽i根而毁了他。你能想象,从此见不着明月了吗?”他伸手挡住江熙的眼睛,“从此长夜如祭。”
江熙摇头:“我想我已经明白鬼爷的心情了。”他会尽快把月刹罗的遗体还给鬼自逍。
鬼自逍躺下,枕在手臂上:“如果我不曾见过他就好了,无所谓得失,可偏偏见过了……所以我会把鸡血石送给你,一整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