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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1页)

萧遣将她背回王府,肖禄在门外迎候,第一眼露出姨父一般的笑容:我家那个寡了三十年的爷终于“出阁”了;第二眼:我勒个去!

——“我学识少,辨不清是非黑白,天下之人我唯信予芒,予芒是佛,我便做佛钵,予芒是魔,我便做魔刃……”

萧遣与白檀长谈两日,足以理解为什么她宁死也要与江熙同心同行。

在白檀的视角里,恰恰就有江熙杀死于飞的动机。

回到忠顺殿。

萧遣向白檀道:“这有一份江熙的罪状,关于于飞坠崖身亡一案,现有人指证是江熙将他逼到崖壁上摔死的。目前要定江熙的罪,你如实说来,江熙为何要杀于飞。”

吉昊反对:“谁不知道她与江熙狼狈为奸,恐怕她的口供不实!”

萧遣:“且听她说,真与假自有刑部和大理寺断定。”

白檀在听到于飞是江熙杀死的那一刹,心似碎了,泪如雨下。

犹记得那天江熙一回家就兴冲冲地跟她说:“灿儿,你扎小人奏效了!你听说了吗?于飞摔下崖死了,真是人贱自有天收!这下你可以宽心了吧。”

所以她一直以为于飞是意外死亡……

这破案子,还要从她与江熙的结识说起:

那是永定初年六月,新朝的第一个小皇子出生了,取名萧序。

萧郁欣喜若狂,擢升江美人为贵妃,因先帝驾崩刚过半载,未敢大设宴庆,只简单地庆贺了一下。

母凭子贵,舅凭甥贵。萧郁终于压下了对江熙的怒火,允他伴侍左右,参与议政。

此前萧郁将江熙安排在翰林院做供奉,只是整理文章,修复史籍,闲差一个。知道的人知道他气死先帝,得罪了萧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萧郁大材小用,眼不识才。

如今他总算熬出头了。

生于帝师之家,伴读皇嗣多年,荣登制科状元,舍妹诞下龙子晋封贵妃,入勤政殿辅政……这说明什么?说明一代权臣的先决条件江熙已经占尽!

懂不懂国舅老爷的含金量啊?这帮人太懂了!

一夜之间,江熙身边冒出了许多素未谋面的“挚友”,有事没事邀游宴,隔三差五赠金锭,一言不合送女人。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来来来,我再敬江总管一杯!”

京城最大的酒楼名叫“不羡瑶池”,坐落于雀湖边上,楼群林立,建筑规格仅次于皇宫,但风景比皇宫要怡然几倍,美不胜收。

古籍记载瑶池是西王母居住的地方,“不羡瑶池”即有“不羡仙”之意。

说起来这不羡瑶池的年寿比大齐还长,始建于前朝云国的鼎盛时期,当时的名字叫“一晌贪欢”,来往有王公贵族、文人墨客、富商巨贾……是挥金无数,日夜笙歌,醉生梦死。家不顾家,国不顾国,糜烂之中又诞生无数名诗佳作,享誉内外。

一晌贪欢建成十年后,云国走向没落,又十年,云国灭亡,为大齐所吞并。

太祖皇帝曾形容云国就像一盏易碎的琉璃宫灯,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令人不忍打破。但是不破不立,这片土地是时候迎接新的主人了。

据说当年太祖破门入城时,云国的大部分百姓已经逃离,不愿意离去的百姓选择殉国,或自缢家中,或坠落城墙,或焚身火海……黑烟笼罩了整座城池,受惊的疯狗四处狂吠,猖獗的鼠类日夜横蹿。齐军未杀戮,城中已是尸臭熏天,病疫横行,一片狼藉。

但有一处仍旧是花红柳绿,歌舞升平,兰香萦绕,如一簇夜里狂欢的篝火,与四周的颓败相比就像凭空生出的海市蜃楼。这正是一晌贪欢,如往常一样经营着声色,时而传出欢声笑语,好似方圆百米之外的破碎山河与他们无关。

士兵愕然,以为做梦;将军警惕,以为埋伏。

“我等敬候齐王多时了!”一名带着白色笑容面具的伶官,带着一众伶人优雅行礼,以戏腔迎接太祖。

奏以编钟、琴、萧、鼓、琵琶……吟唱亡国诗篇,舞姬身披霓裳羽衣,挥舞长袖如黄昏的江涛翻涌,又如折羽的凤凰盘旋坠落。即辉煌又颓靡,看得人眼花缭乱。

齐人自苦寒之地来,何时见过这番盛景,皆目瞪口呆。

舞毕,众伶人又是一敬,然后突然拔出发髻上的簪子自戕,纷纷倒地。

齐人又是一惊。

太祖走上前摘下伶官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张不辨男女的脂粉面孔,他扬起嘴角,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睥睨着众生,微弱地留下最后一句:“齐王好梦。”便倒下去了。

将士惶恐,提议太祖把一晌贪欢烧了,只教人贪图享乐的东西留着不吉利。

太祖说,阁楼瑰丽,焚毁也是造孽,便留了下来,改做驿馆。

太祖悉知人性是无法束缚的,推倒的不过是一栋阁楼,而惰念滋生,何处又不能再建一座一晌贪欢呢?

于是太祖下令将全城殉国的百姓的尸首收集火葬,将骨灰埋于一晌贪欢的台基之下。从今往后,一晌贪欢一旦重操旧业,便是台上笙歌台下泣血。

太祖意在敲打每一个跨进一晌贪欢寻欢作乐之人,脚踏着前人尸骨,安敢再起靡音、导欲宣淫。

这就是不羡瑶池的前身,云国立国一百二十年,它是云国世故的倒影,是云国百年长史的简书,成了末世的惊鸿一瞥。

大齐第三位皇帝在位时,由于三年天灾,粮食无收,国库吃紧。皇帝便将一晌贪欢卖给了一位前朝富商。从此一晌贪欢更名为“不羡瑶池”,扩建翻修,放开经营,好似回到了从前,但也没做出什么出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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