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起這件事大師伯都氣得捶胸頓足,斷言是隔壁天劍派乾的:
「一定是天劍掌門那個臭老頭!上次我就抓到他在背後跟玄女派的掌門說,我派弟子都是『戀劍癖』和『斷袖』,讓她門下女弟子離我派弟子遠點。不要臉的老東西!劍術比不過我派就到處造謠,這場子我一定要找回來!」
他甚至一度將弟子帶到了對方山門腳下。最後是鶴雲櫟和對面席大弟子極力斡旋,才避免了一場宗門戰。
後來兩派約定,天劍派會嚴格約束門人,禁止他們再謠傳雲霄弟子是斷袖,雲霄弟子也答應不再四處說自己在同天劍派男弟子搞對象。
兩敗俱傷的爭鬥雖然停止了,但各種刻板印象還是留下了,其中便包括雲霄派「不收女弟子」這條。
這種誤解,影響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正式澄清又很尷尬,讓人家以為他們有多饞女弟子一樣。
——雖然事實的確如此。
思及種種,駱九衢悔上心頭:「我錯了,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學劍,如果不學劍我也不至於混成這樣,如果不混成這樣,也不至於找不到對象,如果不是找不到對象我也不至於成為出不了師的廢物……」
鶴雲櫟適時提醒:「三師弟,我和大師兄也沒有出師。」
「那不一樣!大師兄心性澄明,劍道上從無瓶頸;二師兄你又是丹中好手,錢途無量。
只有我,一事無成。
這年月,學什麼不比練劍好?丹、符、器……哪個賺得不比劍修多?
我當年就不該被師父那驚天動地的一劍蒙蔽雙眼跟著他走!就算我死了,被釘在棺材裡,我也要說:勸人學劍,天打雷劈!」
自胤王朝的無道統治被推翻後,修界已逾五千載無大戰事。天下太平,武道廢弛。對力量追捧的減弱,導致了劍修武力變現的途徑也日益稀少。而修劍需要的天賦、時間、靈材等並不少於其他法門。若非出身大富大貴的人家,便只能靠卷了。一來二去,劍修便大多捲成了「不解風情的木頭」。
見駱九衢沉浸於頹喪中無法自拔,鶴雲櫟寬慰:「師弟莫要妄自菲薄。劍修很強啊,能夠劈山斷海,劍斬乾坤。」
駱九衢喪氣反駁:「但沒錢。」
「劍修還很帥啊,可以扶危濟困,鋤強扶弱。」
「但沒錢。」
鶴雲櫟不懂駱九衢為何如此「自卑」,他年少時就很羨慕劍修來去如風,瀟灑自在。可惜他四肢不調,運動天賦極差,沒有學劍的命,只能含恨做一個腰纏萬貫的丹修。
他嘆氣,握住駱九衢的手背:「沒錢有什麼好擔心的?師兄養你啊。」
這話並無不妥,身為全派上下唯一會管家而又性格好的人,鶴雲櫟十六歲便開始管理宗門事務,跨入金丹期後更直接被傳了掌門之位,說他這些年來一手撐起了雲霄派並不為過。
駱九衢一直堅信,沒有鶴雲櫟,這個門派早就散了。真不明白他那性格刁鑽的小師叔靠什麼養出這麼溫柔迷人的徒弟。
鶴師兄相貌俊美,性情溫和,會持家又有錢,只可惜……
要是個師姐,就好了。
雲霄弟子有三大恨:
一、門派沒有女弟子;
二、小師叔今天依舊沒遭報應;
三、鶴師兄,不是師姐。
駱九衢眼神複雜地瞧著鶴雲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嘆道:「鶴師兄,我吃你軟飯長大,養育之恩重如山。你若想睡我,可以直說,我不會反抗的。」
鶴雲櫟心頭一驚,不懂他何出此言。
雖然他覺得劍修很帥,但他不是斷袖;雖然他沒和女子談過對象,但他不是斷袖;雖然他不討厭駱九衢,但他不是斷袖……
以為駱九衢因情感道路不順,一時想不開,才有此言。怕傷到師弟的自尊心,他斟酌言語,小心開口:「師弟,你還年輕,未來的機會還是很多的,不要自暴自棄。又不是第一天吃師兄軟飯了,不用
這麼客氣。」
要是這個程度就以身相許,那宗門上下豈不是一半要嫁給師父,一半要嫁給他?
犯不著這樣。
實在過意不去,私下裡叫聲『爹』就可以了。
聽到他這話,駱九衢鬆了一口氣:「師兄既對我沒那份心思,就把手收回去吧。再摸下去,我不保證自己能穩住性向。」
順著他的目光,鶴雲櫟看到了被自己搓到發燙的劍修的手,「哦」了一聲,尷尬鬆開手。
他並非對駱九衢有色心,只是單純覺得劍修粗糙有力的手特別有魅力。
鶴雲櫟做夢都想有這樣一雙充滿力量感的手,但師父說手上的老繭會沾染濁氣,污染藥材,影響丹丸的成色,要求他定期用藥水保養雙手。
積年累月下來,他一個大男人硬生生養出了一雙「冰肌玉骨」的手,以至於誰只看他的手都會以為另一頭是個姑娘。
他不是姑娘啊!
「唉!」
「唉!」
在兩師兄弟此起彼伏的哀嘆聲中目的地風致山莊到了。車外傳來門僮的叫喝:「雲霄派掌門攜弟子駕到。」
駱九衢打起簾帳:「師兄,下車吧。」
鶴雲櫟起身,然手剛扶上門框,便聽得外間人群中傳來納悶的低問:「雲霄派不是純男修門派嗎?怎麼還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