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嫁给军人,意味着总是聚少离多,和军人谈恋爱处对象,亦是如此。
傅敬疆是在三天后,离家归队的,鼓鼓囊囊的行装里,除了家里的花生、核桃等干货,还有昨晚去苏家道别时,苏兆灵给他装的两罐腐乳和辣椒酱。
彼时,看着苏兆灵从小包袱里掏出给傅敬桥裁好的一套衣服以外,又拿出两罐香辣红亮的腐乳和辣椒酱,傅敬疆心里热乎乎的,偏嘴上还硬着。
“这两罐辣椒酱,我就收下了,至于这两罐腐乳,前头我麻烦你帮做的,不是已经拿回家了吗这么好的东西,留着你们自己吃,我在部队不缺吃食”
说起来,傅敬疆当初借口让苏兆灵给自家做红油腐乳,完全是出于本能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却是没有想到,苏兆灵的手艺能有这么好,那种咸辣适宜滑爽柔腻余香满口的感觉,让人越吃越过瘾,回味无穷。
就连他爸尝过以后都满口称赞“这味儿好,解馋,又下饭又下酒”
苏兆灵并不理会傅敬疆的客气,说实话,只能拿出这些东西,她原就有些不好意思呢,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也莫得办法,幸好,来日方长。
于是,她不但强势地把两罐腐乳和两罐辣酱硬塞给了傅敬疆,又道“我听阿康他们说了,等过段时间毛蟹过河,晚上去捉,能捉到很多呢,到时候,我做了醉毛蟹再寄给你”
傅敬疆听完,内心里的喧腾气息更盛了,要不是碍着未来的小舅子小姨子就在一旁睁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们,恨不能再色胆包天地重复一回三天前芦苇荡里的旖旎举动
旧话扯回。
且说今儿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生产队一天的忙碌还尚未开始,傅敬疆就拎着行囊出了门,身边,是一如既往地执意要送他一段路的傅存海和傅敬桥。
直到村口,傅敬疆方停了下来,劝父亲和弟弟道“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你们回吧”
儿子几年才回来一趟,父子之间的话还没有说够,家里的地还没有踩热乎,眨眼的功夫,又要回部队了,傅存海心里的不舍不言而喻,但他还是粗着嗓门,叮嘱他道
“都说国家国家,先国后家,家里事小,保国事大,我听广播里说了,帝、修、反还在不断对我们国家进行军事挑衅,狗急跳墙地出战争叫嚣,新的世界大战的危机依然存在,你是当兵吃粮的,就要守在最前方,做国家要你做的事情,家里的事情不用挂心”
傅敬桥也依依不舍地拉着傅敬疆的手,攥得紧紧的,跟他打保证道“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看好小嫂子的,要是哪个敢屁眼儿翻翻的乱打她的歪水,我,我就给他好看“
傅敬疆看着向来乖巧瘦弱的弟弟,这会儿俨然一副小小男子汉的模样,心里有几分好笑的同时,更多的是满满的熨帖。
他放下行囊,伸手帮弟弟整了整衣领,有心跟他说“这些不用你这个小毛头操心,你大哥我这段时间已经到处宣誓了主权,还跟姑娘盖过章了”但末了,还是把这些话吞了下去,点头温和地应道“好”
跟着,他又扳过傅敬桥瘦削的肩膀,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在家好好吃饭,好好锻炼,听阿爸的话,敷贴用完了,就去卫生院让医生给你做,你兆安哥也说了,抽空也会帮你多做几张,不要嫌麻烦,一定要坚持这是大哥交给你的任务,能不能完成”
傅敬桥鼻子一酸,重重地点了点头,小胸脯一挺,给了他一个响亮的保证“保证完成任务”
*
时间尚早,太阳还藏在峰峦叠嶂的山后头没有露头,傅敬疆一路走来,很快走到前往坡南队的岔路口处,他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往那处瞧去,一丝意外的惊喜,顿时浮现在他坚毅的面庞上
前方5o米处,那棵青枝吐翠绿叶扶疏的芙蓉树下,一身漂亮的灰蓝色连衣裙,亭亭玉立的姑娘,不是苏兆灵又是谁
绿荫如伞,姑娘如花。
刹那间,傅敬疆只觉得周身每一寸肌肤都呼呼呼地冒起了热气,他像部队里行军拉练般,甩开步子很快奔到了苏兆灵跟前,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语气里是满满的压制不住的愉悦“你怎么来了”
苏兆灵也定定地看着傅敬疆,满脸赞赏。
今天的傅同志,鞋亮,衣净,身板正,军容风纪妥妥的一百分。
苏兆灵在心里给傅敬疆点了个赞,偏头朝他俏皮一笑,故意反问道“不行吗”
傅敬疆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那眼神,贼亮贼亮的,恨不得把苏兆灵给一口吞下去,声音带着几分克制的沙哑“当然行,我就是太高兴了”
说罢,那只一直空着的手探了出去,又要去攥人家姑娘的小手,却不想,没有摸到臆想中的纤纤素手,却是摸到了一个本子
傅敬疆
恶作剧得逞的苏兆灵,再次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末了,才把手里一直握着的本子递到傅敬疆跟前,这是她前几天得的那个“比、学、赶、帮”奖励本。
她声音清清脆脆的“喏,你送了我一支奖励笔,我也送你一个奖励本,就像你说的,革命肩并肩”
姑娘的小嘴儿,吧嗒吧嗒的,彷如晨间欢快歌唱的百灵鸟儿,那笑脸,甜滋滋的,就像头上微风拂动的芙蓉花一般,晕染着淡淡的粉红色,深深刺激着傅敬疆的贼心贼胆,但最终
他不着痕迹地环视了一圈视野里清晰可见的一景一物,在内心里长叹一声,无奈地压下了那股蠢蠢欲动,下一秒,连同着笔记本,一把攥住了苏兆灵的手“好”
旷野之晨,安静如斯。
郁郁葱葱的树荫下,两个手叠着手的身影,一高大,一纤细,被这高大的芙蓉树见证着何谓“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傅敬疆出来得早,时间尚有宽裕,故而,苏兆灵虽然明确表示,自己既然一个人出来的,自然能自己回去,但傅敬疆还是坚持把她送到了坡南队的村口,最后,又捏了捏她的手心。
“等我明年回来,还有,记得给我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