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菊池医生。”我点头回答道,“我会努力配合的!”
他看着我笑了笑,随后,替我简单制定了康复计划,细心到甚至包括家中注意事项。
回家的途中,我与父亲一前一后,细雨未停,天色只是一味的灰暗。街上的人少了很多,多数也都匆匆而过,只有我与他这样缓缓前行。
“父亲,谢谢你。”不久,我说出了这句话。心情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惶恐,甚至都不被阴郁的天空所左右。
“……”父亲没有立刻接上我的话,但他扬起的嘴角已经说明了一切。“蜜,我们加快速度吧!”不久后,当他低沉的声线忽然明亮起来时,我仿佛感觉自己的耳膜正被春雨所拍打。
“诶?”我知道他不是那种活泼的人,多少有些惊讶。
但父亲却真的加快了脚步,最后甚至小跑起来。
头顶的雨伞不再那么严密地盖住我的脸,时有雨水洒上皮肤,这才明白,原来它们并不是想象中的冰凉,而是温凉沁心的。
我发自内心地笑起来,想起很多年前,我与父亲奔跑在世界各地,他也喜欢对我说这句话:
「蜜,我们加快速度吧!」
然后我们飞奔在田野、沙地、草原甚至森林。耳边是虫鸣,头顶有大雁,脚下是软草,鼻腔里则充满了青涩的绿叶味。
而现在,即便是换了一种形式,他依然对我说出这句话。
他在履行自己的诺言,即便他的女儿丢失了一条腿,他也会替她走路,与她并肩驰骋在这条生命的通道上。
我想,也许那场朦胧的梦境、那枚蜜色的护身符,已然施展了它的魔力。
35chapter35四人晴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治愈的啊混蛋!不准再有人说想哭了!
另,村哥下章得登场了……=l=
当远自太平洋的温暖气团,渐渐包裹起这片陆地时,赋予岛国领土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雨。
六月梅雨,想起很早之前,同松本阿姨第一次去看望松本伯父的双亲,便是梅雨泛滥的季节。年迈的一对老人所居住的,正是古老的日式民居。瓦顶、纸门,以及那踩上去都会「吱呀」作响的回廊,每一样都让那时才刚到东京的自己,吃惊不已。
夜晚,枕着雨声入眠,假山、花树的影子在纸门上左右摇曳,虽说多少有些恐怖,却让我模糊明白这个季节对于日本人的意义。
或许他们在很早之前就被雨丝染上了忧郁的蓝,这才会在午后、夕阳、夜晚,一个回眸、一次瞬间、一场狂欢后,不经意露出那种淡淡的哀愁。
这是日本的雨季,是故乡的雨季。
……
在康复中心的治疗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父亲每一次都陪同我前往,直到某个周六的清晨,他接到了来自杂志社的电话,好像是非常紧急的事情,虽然父亲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这个周末已经安排了其他事情,可对方始终没有停止攻势。
于是最终,双方各退一步,父亲说他略晚过去,而对方也欣然同意。
所以,当他与我踩着天上云朵的影子走进康复中心时,男子便不得不放我一人在这儿治疗:
“我会尽量早一点赶回来的。”父亲额头的皱纹,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愈发深刻,他望着我抱歉地说完,却只是换来我的一个微笑:
“没关系。”事实上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柔弱,在过去没有你的九年里,我同样忍受着寂寞走了下来,“等训练结束,我能自己回去。”
然而手机铃声忽然想起,它不断催促着父亲该同他的女儿告别了。他接通听话,转身离开前还是拒绝了我的提议:
“训练结束打电话给我,一定!”结尾甚至不忘加上两个用作强调的字眼。
我促膝坐在轮椅上,扬起嘴角目送着他消失在连绵的雨丝中,没来由的冒起一丁点儿失落。
——大约无形中,我还是恐惧着「背影」,因为它总拉赘离别」二字,逼我不敢再想象下去。
菊池医生已经同我很熟络,就像最开始,白石所说的那句话,大阪人确实都很热情,骨子里总会夹携一种无法摧毁的快乐,而恰恰,这种快乐便是最令人心生温情的。
现在的训练量相较一周前已经提高不少,不久前,我甚至还无法离开轮椅,连拄起拐杖都会很快跌倒。而现在,我就好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已经能渐渐掌握这比轮椅要轻便太多的工具。
只不过每一次,当我扶住墙停下行走时,都会累得气喘吁吁。
协助我训练的护士,是个圆脸的年轻女孩。她扶我坐下后,便离开替我去倒水。
我坐在简易座椅上,气息尚未平静,抬头时才发现,斜错开的角度虽然只能让我看到菊池医生办公室的一角,但那条目光所及的缝隙里,却坐着一位神交许久的少年。
忍足谦也,无论是十日戎的一面之缘,还是日后从兰那里听到的一个个趣闻,包括白石对他的那些调侃,多少让我明白,他该是个受人喜爱的人,该是个站在阳光中央的少年。
只不过在这里遇见他多少有些蹊跷,何况他坐在菊池医生的办公室里,脸上还是那种夸张的笑容,到底让我有些在意。
于是我扶着身边的椅子,歪着脑袋探身看向里面时,却因为那折叠椅的支撑杆没有完全撑起,而意外地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从未做过「偷窥」这种事情,第一次便以这样的结局收场,心中不免自嘲运气差劲。
我倒在地上,瘦削的后背抵在墙根,脊柱自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眼泪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而椅子倒下的巨响也引来了周围人群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