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朋友,甚至害怕这种关系。
与父亲相依为命的六年,我的友谊每次都以匆忙收尾,这让我渐渐害怕起「朋友」这两个字。
所以在松本姑妈家住下后的好多天,我都少言寡语,拿着手中的相机,寻觅那些更为永久而固定的物体。
我几近自闭的状态并没让松本姑妈换下那温柔的笑容,她是个标准的家庭主妇,只要忙完家务,就会站在不远处看着我。
有时我会想,她究竟在看什么?连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她会不会看厌了?脸上会不会带着迷惑甚至厌恶?厌恶像我这样一个奇怪的孩子,忽然插入这个平静的家庭?
但每次,故意装作无意的抬头,都只是换来她一脸好似暖阳的微笑。
这甚至让我觉得奇妙。
女性的奇妙。
——父亲所没有的。
“松本阿姨!”门外忽然传来一位少女柔软的声音。我只是抬头看着来者,安静的站在原地。
“是由美子啊!”
不二由美子,在我住下的这么多天里,只要能见到宏哥哥的时候都能看到她。他们总会在说话前彼此对望一下,像是仅凭一个眼神也能统一思想似的。
我猜不透他们的关系,那种关系在我有限的人生里并没有体会到,所以我无法找出一个词来形容。
“哎?蜜酱也在吗?”由美子的笑容让我想起去年春末在中国看到的、漫山遍野的杜鹃花。明亮的连视线都不能移开。
我点点头。
“那正好,明天周末,宏和我想带着蜜酱、周助和裕太去赏樱花。”
“啊,是这样!”松本姑妈连忙点头,随即抚着我的肩膀,笑着看向我,“蜜这孩子,跟着我这个欧巴桑在家一定闷坏了。”
其实,一个人的时候,我从来不觉得闷,因为那些没有声音却真实存在的东西,有时甚至会更让人安心。
所以第二天,我拉着松本姑妈的裙子摇了摇头,告诉她我不想去。
但松本姑妈还是一脸笑容:
“蜜酱,「花见」只有现在有哦!过了眼前,就必须再等上一年。”
我微微一怔。随即松本姑妈又蹲下俏皮的向我眨眼道:
“我保证,蜜酱手里的相机先生也一定会喜欢樱花的!”
我看着面前温柔的女性,觉得她抚摸着我额头的温暖手掌,和梦里花田中模糊的人影,感觉很像。
……
宏哥哥和由美子姐姐在某一棵巨大的樱花树下安顿起野餐的东西。
我则一个人朝着樱花坂道的中间走去。
这是我第一次那么彻底的涌起对「故乡」这个词美妙的感觉,涨满眼帘的粉色云雾让我的心脏“噗噗”直跳,甚至连自己身处人流的恐惧都能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