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当人群中议论渐渐停止时,更多人向他涌来,第一次经历这样事情,在面对他们的时候,陡然有些慌张。
围拢人们并没有太多恶意,从那些惊喜的表情中,似乎能看到他们对于这张画所持有正面态度。然而依然对应付这样事情感到苦手,直到父亲在不久之后也赶到休息室,好像是被幸村喊来,他站在人群外,看着愁眉不展,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承蒙各位喜欢小女画。”男子眯起眼睛,这才让那些围着叔叔阿姨们变换了视线:
“您女儿这张画实在太厉害了。”
“哪里。”
接着便是一番寒暄。
“但说起来,这张画让想起了您那张曾经登过报的照片。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同一个地方整整曝光了三年吧?”其中一位忽然说道,“不过您这回的展览似乎没有展出那张照片?”
这确实是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毕竟那算是父亲摄影生涯中至关重要的部分吧?扭头看向一边父亲,甚至连她都没有完全明白他为何要舍弃这样一张重要照片,但当他那为难的表情映入眼帘的时候,似乎能够隐约体会到这其中隐藏着什么复杂的原因。心中似有惴惴,从知道这张照片起,有着一连串的疑惑。但现在不是解密的时候,看到父亲那种窘迫的表情,才第一次在这七八人面前出了声:
“那是因为决定要拿那张相片画画,所以父亲才临时决定取消。”父亲扬了下嘴角,但眼睛始终都没有对向他们中任何一个人,仿佛是台失了焦点相机,只是陈述着:
“想必那张照片大家都见识过,所以才和小女商量用这样形式让大家想起那相片。”父亲接着话,在说完之后,众人才点了点头。似乎是个不错的理由,因为不久之后,甚至有人称赞起这创意。
几分钟后,人群终于散开。长吁一口气,我松了拐杖靠在墙上时,幸村终于在通道口朝轻轻一笑。
大概还是被他看穿了什么,当他走到的时候,却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顶。心里随之升起一点不寻常的感觉,那种温柔在心湖中央生出一点波澜,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一丝红晕,在被他看到前,我还是扭过了头想要去寻找千岁。
不过他已经不知去向,这甚至让我感觉这个人会不会是故意……
但这样的动作没有持续多久,仿佛是看到了我流露出淡淡惶恐,幸村终于顿了下手上的动作,随后将手腕背到了身后。连本人都感到了一丝后悔,这在看来到有些抱歉我们之间的气氛一不小心进入了尴尬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有一丝愧意,甚至会有那仿佛是被针扎的细小痛感,所以我连忙摇了摇头:
“没…在说什么呢……?”
“……”他愣了一秒,在体会到了我的心思后,终于弯起眼角,“对啊,在说什么呢!”随后便伸出右手食指,照着我的鼻梁便刮了一下。
力道不小,鼻子瞬间一阵酸痛。我生气地也伸出手,照样也是如此一下,男孩子捂着鼻子,笑得一点也不回避。
有时回头去想,其实我们之间最终能走到比相互钦佩更高一层,能用比朋友以及对手更亲密的心情去看待对方,也许有很多原因是出自他的智慧。
他明白我的性格,知道我除了绘画以外,一向自闭又自卑的心态。所以才会一遍又一遍地想用他的方式让我规避掉自己的软弱,去填补什么空白。
那是他的智慧,而拥有这种智慧的人,却为自己铺就了一条更为灰蒙的道路。
“不过能画出这张画,真的很厉害。”他将视线重新对准射灯下的花田,女人的脸上,那抹淡淡的微笑从未消失。
“诶?”
“除了一贯的夸张,还有温柔的气质。”幸村低声说道。
“这一点的话,大概是有了幸村
嗯,确实如此。直到现在,我画也总是或多或少带着这个人的影子。因为当我从一个梦想中痛苦地剥离不得不小心走进另一个梦想时,这个人带给了我最为深刻的温柔体验。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因为自己身上缺少这个东西,才会不断去追求,才会最终沾染上他的气质。
“说不定真的是这样呢……”因此结末,他也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猜测。
……
幸村和千岁不得不为明天的课程早早去赶电车,当我与他们挥手告别时,天色也已经阴郁得接近夜晚。展览不久就将结束,展厅里已经几乎没有人。
而我折返到室内,在拄着拐杖将那些照片重又一幅幅看过后,最终还是停在了休息室内。
那里面有一个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这之前我好像已经见过他,至于会注意到他的原因,则是他仿佛一直都在休息室盯着那张画。
确实有些在意,在只有休息室里,我注视着他的背影,而他则注视着面前的画。
所以最终,我还是鼓起勇气,一瘸一拐走到他身后:
“请问……”
声音刚出,那人便耸了下肩,然后转过了脸,在看到我之后,就吃惊地站了起来:
“你是…花田蜜吧?”
“您是……?”
“我是你父亲的一位后辈。”他慈祥地微笑起来,我疑惑地点点头,也小心打量了一番。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人。很快,他便将名片递给了我,我疑惑地接下了,低头看到「武藏野大学油画部」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