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相比素描,上田老师似乎更中意我的色彩。
她说:「蜜啊,看着你对颜色的感觉,我就知道你的世界有多丰富。」
我:「诶?」
上田:「时而奔放时而细腻,组合起来却也足够和谐。」
对那时十四五岁、才刚开始接触绘画的我来说,这话毕竟有些深奥。但我知道,这句并非恭维的夸奖,会让我在绘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
时间慢慢流过,关于东京的音讯也愈来愈浅。虽然我时常会拿出相片回忆,但时间这东西毕竟残酷,半年前还如此清晰的人与事,半年后却都已蒙上一层雾气。
关于那晚少年的短信,我到底还是将它从一般收信转入了存储信息。
在这期间,也曾动心要回复,但每次都以放弃作结。各种各样让自己放弃的理由,害怕时间在让我渐渐淡忘东京的同时,也让他终究转身。或许已然高中的他早已走出了半年前的心境,或许他已经踏入了新的故事,或许他……
所以每一次,我都自嘲的弯起嘴角。明明是自己先转身的,还期望别人什么呢?
不如,永远都躲在大阪吧……
……
转眼,初夏。
那天晚饭后,我带着阿八出门散步。父亲正在房间里拨弄着自己的相机,退隐后的他,在就任的杂志社担任了一个闲职,有时也会指导一下年轻摄影师。见他如此专心的研究相机,我便留了纸条独自一人出门。
夏风夹杂着傍晚青草的香味迎面而来。我坐在轮椅上,阿八比半年前大了一圈,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发着低沉的「呜呜」声,跟在我身边。我则自己操作着轮椅,在安静的街道上前行。
橙紫色的夕阳下,两边是谢尽芳华、已然抽出绿叶的樱花树。我故意靠边,行于树荫之下。抬头看着远方西沉的落日,心中不免把它与东京的落日对比起来,而事实上它们几乎没有区别。
但一会儿,阿八竟独自走远。似乎是出了什么状况,它在远处的某个地方站定,对着渐渐接近的我叫唤了好几声。
“啊,原来是猫咪啊!”靠近了才发现,地上正躺着一只肥肥的花猫,打着哈欠摇摇尾巴盘缩着睡觉,树荫在它身上斑驳浮过。听见犬吠后,花猫竟「嗖」的站了起来,不善的耸了下皮毛,面露凶色的看着阿八,这倒让阿八因为吃惊而顿时后退好几步。
我没辙的看着这对猫狗,正想拉起阿八的项圈绕行时,不远处却传来了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
“哦呀,哥斯拉你居然在这里!”
“哥…哥斯拉?”听见这个另类的名字时我瞬间一怔,目光不确定地看着面前身材肥硕的花猫。
很快,说话那人便慢慢走近,映着天边金色的夕阳,是一个挺拔而帅气的身影。少年银色的头发,深褐色的瞳孔,背阴的脸上带着三分微笑。白色的衬衣在落日下被染上一层浅漠的橙红,而此刻,他正目光悠闲地看着地上那只俨然少了许多气势的花猫。
总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脑海里正在搜索相关信息,面前的少年却先于我一步开口:
“你好,我们家哥斯拉是不是挡了你的道?真是不好意思啊!”
“哈……没关系。”果然哥斯拉这名字……
“你不是大阪人吗?”听出我的口音,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半年前从东京搬来大阪的。”
少年伸手抱起地上温顺许多的猫咪,我则拉着阿八的项圈,示意它回到我身边。
“东京啊,去年我参加比赛的时候还去过。”说着少年便弯起嘴角,“我们其实住的很近,我早就注意到你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打招呼。”
“……”忽然觉得这话有点古怪,虽然我也不知道它古怪在哪里。
见我一脸狐疑不作回应,少年便笑着摆了摆手,还是那口有意思的关西腔: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每次见到你身边总有人,突然跑上去打招呼总有些不妥。”
我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事实上,我也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那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白石藏之介,就住在那里。”说着少年伸出左手指着身后一栋三层小楼。而我注意到,他的手上捆着厚厚的绷带,“是白石家的长子,有一个嫁去横滨的姐姐和一个小我两岁的妹妹。”
名字被提起的时候,我也终于在脑海里搜索到了这位少年的身影。
白石藏之介,去年全国大赛中,唯一一个让不二败北的人。
因此很快,心情便复杂起来。
唯一一个打赢那位少年的人,唯一一个让他坐在休息椅上头披毛巾如此不甘的少年,心里有些奇怪的感情,比如下意识的反感、排斥甚至是生气。但是等等,这样的心态很奇怪啊,为什么我很自然的就站在了不二的立场?
“喂,小姐?”面前的少年见我半天不说话,便弯腰用左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哦,不好意思……”我回过神来,连忙道歉。
“我介绍完了。”少年笑着礼貌的说道。
“呃,你好白石君,我叫花田蜜,和父亲一起住,还有它是阿八。”我伸手摸了下身边阿八的背脊,心不在焉的说着。
“哦对了,我们家这只猫咪叫哥斯拉!”少年补充道,不得不说他赢了,这话又一次把我拉回了现实:
“哥斯拉…难道是那个怪兽哥斯拉……?”
“啊,不好意思,”似乎觉察到我对这个名字很在意,少年便解释道,“其实这名字不是我起了。啧啧,全怪谦也那小子。”少年无奈的低声埋怨了一句,“总之大家喊着喊着就变成这样了……貌似哥斯拉也很满意这个名字。”很快,他脸上跃起一点宠爱的表情,揉了揉猫咪那肥嘟嘟的大脸盘,而大花猫则娇娇地「喵」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