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的剎那,两人似乎都感知到彼此的心跳。本来还想临阵退缩的陆和暄,此刻却大步迎上来。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他伸出双臂将司徒安然搂进怀里。而司徒安然则呆呆地任由他抱着,没有反应过来。
“然然姐,我真的好想你。”耳边传来陆和暄的温柔低语,惹得司徒安然心跳加速。他将脸轻轻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贴在她的脸上,他鼻子喷出的湿热气息,像一阵电流,使得司徒安然浑身一阵颤抖。
“暄,”沉醉在陆和暄的魅力中,就像一个美丽的梦,司徒安然不愿醒来,就这样被搂抱着,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良久才喊出,“暄儿——”
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他瘦了,皱着的剑眉下,星目里蕴藏着深深的哀愁,小麦肤色在深圳的5a级写字楼里显得另类独特。
那是一种独属于荒原与旷野的野性魅力,他粗糙的皮相与精致的骨相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成就独属于他的风景。而这道风景,肯定会随着他年岁的增长,越发的美丽、迷人……
陆和暄在深圳死缠烂打了一周,然后又坐了三十小时的火车回到莲石酒庄。他终于明白,目前阶段,他与司徒安然之间绝不可能。
他爱她,但也只能止步于爱,不能再往前迈进一步。他能在深圳立足吗?在城中村或关外租最廉价的出租屋,每天骑着电动车上下班,从事收废品、进厂打螺丝、搬运拉货的工作,赚着微薄的薪水,大部分收入拿去养房东……
这样的人生,根本没资格再往前迈进一步。
但是,他可以奋起直追,他还那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美好的前途可以自己努力开创。
他也知道然然姐爱他,但也只能止步于爱,不能再往前迈进一步。
因为她从来都不是恋爱脑,不会因为一时感动就跟了一个穷小子,并认为不拜金的爱才是崇高的爱,也不会因为富家公子送名贵首饰求婚,就嫁入豪门。她不急,她傲娇,他可以等也愿意等。
门当户对,是她对理想婚姻的理解,既是指物质上的,也是指精神上的。
司徒安然觉得她对他的爱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渐渐淡掉,也希望他赶快从这段不应该发生的恋情中走出来,振作起来。
于是临别前,在离别的车站,她对他说:“目前,中国葡萄酒突飞猛进,中国产酒区取得了长足进步,但是,与伟大酒区还有一定距离。你,要酿制出世界级的好酒。”
陆和暄点点头,心想,他会带着然然姐的期待大步前进的。
为缓解现场沉痛而哀伤的氛围,司徒安然嬉笑着说:“十年后,你若有出息,我自会嫁你!”
这本是一句戏言,没想到陆和暄倔强的黑目迸发出赤烈的火焰,坚定地说:“那你等着,司徒安然,你给我等着,十年后,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第二年,也就是2014年,司徒安然在遥远的葡萄牙参与了一场超级惊艳的梦幻波特酒品鉴,品的是历经岁月考验、穿越了两次世界大战才走至今日的老年份波特酒:1977、1963、1950、1941、1910、1884……
1884年的波特酒香气已死去,口感已衰老,但其他酒款还能喝,还有很棒的香气与口感。跟这些稀世珍酿比,人就是蜉蝣,朝生而暮死。
她想起了当初的诺言,但没有履行,因为再美好的事物也会湮灭在时光中。即使暄儿现在仍旧想着她、爱着她,但来日方长,终有一天,他会忘了她的,终有一天,会有一个新的她出现在他身边。
很多当初以为刻骨铭心的恋情、很多当初以为永远挚爱的人儿,都只是过眼云烟。
缘起,我在人群中,看见你。
缘灭,我看见你,在人群中。
44
昨日种种,似水无痕,今夕何夕,君已陌路。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淡下来。鸟雀归巢,黄昏时分吵闹的鸟雀声仿佛一个世纪以前的。西边天空最后一抹红云隐退,东边深蓝天宇上,一弯月牙静静悬挂着,不远处一颗硕大的星辰璀璨闪耀。
一座年代久远的华美碉楼,矗立在一片金色稻田中。风吹过,稻谷波浪般起伏,在大地上弹奏出自然的乐章。附近池塘第一声哇叫响起,直接复刻了古诗“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岭南地区湿热的夜风袭来,吹走了一些暑气,也吹醒了独坐碉楼阳台的司徒安然。十年前西北大漠的经历仿佛一个美丽的梦,梦里的主角曾救过她的命,并温暖过她冰冷的心。
原以为彼此是相交的两条线,相交过后便越走越远永不交汇。就在司徒安然几乎忘掉这个梦时,梦里的主角即将出现。
陆和暄——暄儿,真的是你吗?
这十年里,你过得好吗?
又一阵风吹过,吹落了搁放在司徒安然大腿上的信纸。司徒安然连忙捡起来。那是九年前的2014年,陆和暄亲笔写给她的信,用最原始、最古老的方式,邮寄过来的。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这是信的开头。陆和暄这个高中尚未毕业的体育生,用散文的笔调、平淡的语气,讲述了几个人的爱恨情仇。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这封信,大致诉说了一个凄美且充满遗憾的爱情故事。
母亲是在意大利遇见父亲的。据说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秋天,拉菲酒庄的葡萄园硕果累累。母亲在那里学习法国的酿酒技术,以便回到意大利继续为她的雇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