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他叹道:“想当年,老夫曾在鲜虞宫侍奉过两年,当过看门卒,作过宫中值更,那些年头,自有甘甜,老夫还在内宫,为正宫娘娘公子顷,当过几天扫地奴呢,时逢姬窟回宫探母,便也被他撞见过,如今,见公子窟向我走来,我怎能不躲?莫非还要等他,把我认出来?幸有这两条短腿在,还算跑得快!”
话毕,忽觉得一只弓箭,嗖地一声射出,正中林中一棵树木。
二人回头一愣,不禁虚惊一场。
原来,此处还有一个猎户,正射中一只野物。
只见此人,踏着厚有半尺的积雪,走上前去,拔下箭矢,一手拎起野物,一脚踏进树丛,走向了树林深处。
管家,那人好像是公孙弘吧!田简说。
那是个青年。
公孙弘也是了吧,人家都十六七岁了!
小姐,你好像想他了吧。
啊,什么,想他?田简吃惊的说,方才,是有想到过,仅此一闪念而已。
我看,你还是坐好吧,小心摔下来!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忽听狄洪说道:“到了!”
不一会儿,田简耳边又飘来狄洪的声音:“就到这吧!我料村中无险。”
田简依然默不作声。
这一路行来,田简的帽边已经被寒霜风露打湿了。
只见她蜷缩着身子,一只手露在袖筒外面,另一只手还在紧紧抓着马鬃,另一只手送到了嘴边,哈了口热气。
狄洪催促她下马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刺骨的寒风里,田简悄然向村口看了一眼,一缕青烟正袅袅升起,她似乎闻到了一股炊烟的味道,与此同时,也觉得肚子饿了,甚至觉得它咕咕在叫。
二人在离村口不到半里地的山坡处,下了马。
狄洪站在路边一棵白杨树下,回顾了一下村口四周,确信没有什么危险后,迈着缓慢的脚步,往前走了走,最终停下脚来,面色凄然地朝着燕人军将士们决战鲜虞军时的那座大山,默默无语地回望了一眼,之后,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了。
田简从狄洪的神情中洞察出了什么。
这进一步加重了她郁郁不安的心情-----此刻,她想起了父亲阵亡时的那个小山坳,想到就要在这里,与将军府上最后一个活下来的人,将要骨肉分离了,不禁心生感慨,一时难受,默默地流下泪来。
狄洪牵着马,面色凝重的走在田简前头。
忽见他停下脚步,背对着田简说道:“此去鲜虞宫。只怕凶多吉少,你要加倍小心!“
知道了!田简说。
你还年少,不要轻举妄动,想法先在中山王身边潜伏下来,以待天时。狄洪停下了脚步,回身又嘱咐道。
田简点了点头。
然后,二人一阵沉默。
狄洪又道:“小姐,事到如今,有些话,老夫不能不说。”
“说吧,我听着呢。
那好,还是边走边说吧。
于是,两人边说边走,走走停停。
狄洪不时听到从田简口中偶尔出几声哽咽后余下来的声音,狄洪也偶尔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便狄洪觉得,田简对他,并没有什么离愁。
此前,我已说过,燕下都,你是回不去了,我也一样,狄洪说。
我本想带你前往扶柳投亲,可是,看样子,逃不出去了,我料,边关路口己被鲜虞军堵死,只有进宫这条路可走!田简,你怕死吗?
想起死去的父亲,失望的母亲,田简道:“不怕!”
“那好!”狄洪断然说道:“潜入敌宫,活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反更安全。”
田简肃然无言。
狄洪长吁了一口气,走动中,摆晃着身子,背对田简道:“记着报仇!为你爹娘,也为死难的将士们报仇!”
“嗯,记住了。”田简跟在狄洪身后,小声说。
“你是将门之女,争口气,进宫后,别怕吃苦,不要给你爹丢脸!”
嗯,不会的,鲜虞宫不是我的富贵窝,田简说。
说到这里,狄洪侧转了身子,忽然指着东面一座覆盖着白雪的小山头说道:“姑娘你看,远处山头上,有个圆顶的草厅子,那座山,就是仇由山!马家客栈,就在这座山的半山腰,山下便是麒麟谷-----你爹和将士们的埋身之处。